师父对风倚鸾说,你是被大风吹来的。
那天傍晚,你被大风吹挂在客栈门口的大树枝头,哭声响亮,直哭到天地间霎时狂风暴雨。
师父说,那天,只有为师愿意踩着拼接起来的三段长梯,顶风冒雨,爬到树顶,把你救下来。
之后整个镇子里没有人家愿意收留你,所以只好由我收下了你这个只会吃饭的累赘。
不过,整个镇子里,但凡识得几个字的人,都热衷于给你起名字,什么:命大,天降,详云、风生,风来,风缘,风喜乐,挂枝,风踪、云踪,枝头俏,枝头闹……
后来,还是师父我自己有主见,给你起名叫“风倚鸾”。
因为书中说: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师父是不是很有水平?
……
风倚鸾坐在镇子里唯一的面馆门口吃面,一边回想起昨天晚上,师父对自己讲的这些话。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昨天晚上话特别多,絮絮叨叨直说到半夜才睡,以至于今天早上她睡不醒,误了只在早上开门的包子铺的大包子。
所以她一个人到面馆来,要了三人份的面条,让店家盛在一个大盆里吃。
吃得正开心,她听到有人大声喊她,声音还很急。
“鸾儿,别吃面了,快,快,你师父被抓走了,被一队甲兵抓走了!”
风倚鸾头也不抬,口中含含糊糊地问:“甲兵?哪一国的?”
“奉楼国的!全身披着铠甲,手里拿着长枪,就那样把你师父用一根绳子生生绑走了啊!”
“哦。”
听到这样的话,她依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坐着慢慢吃完了一大盆三人份的面条,这才慢慢地起身,往师父摆在集市中的画摊走去。
一边走一边心想,吃完今天这碗面,以后怕是要过着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了……说起来,难怪师父昨天晚上对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他大概是已经预料到了,算准了今天会被抓走。
“鸾,你还不跑快点?你师父被抓了啊!”路旁的路人甲乙丙丁们都这样催促她。
“快有什么用?已经抓走了,再说我刚吃饱,不能跑。”风倚鸾面无表情地说。
路边的大婶看不下去了,说:“看看这不关心的样子,她师父真是白把她拉扯了这么大!主要是她还这么能吃,她师父好不容易卖画得来的钱,全让她吃尽了,也不见长肉。”
“你懂啥?人家吃饭是长力气的,没看这镇子里就数她力气最大。”另外一位大叔随口说。
大婶不屑地说:“一个女娃娃,力气那么大有什么用?”大婶又对着风倚鸾大喊:“喂,你师父被抓走了啊,再不追,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风倚鸾笑了笑,不做理会。
师父是故意被奉楼国的甲兵抓走的,他等了这么多年,盼的就是这一天,所以应该是得偿所愿了吧,曲词中是怎么唱的?【从此天涯,各一方,生死不通知,亲友不相见】……不对,这句还不够贴切……但愿,他的复仇大愿能够成功吧。
她心中非常明白,所以有什么好紧张好伤心的?但是又不能告诉任何人实话。
至于路人的指指点点,说她白眼狼、没有孝心之类,随便了,他们懂什么?
师父苦心筹谋数载,才终于等到了奉楼国的人来抓(请)他,自己要是呆头呆脑地去追,追不上还好,万一不小心追上了,那些甲兵万一心善,看自己可怜巴巴的,心一软,又不抓师父了,自己岂不是坏了师父的大事?
风倚鸾穿过并不算长的街市,来到师父的画摊前。
画摊就摆在这个镇子唯一的客栈旁边,之所以摆在这里,坊间的普遍传言是,师父和客栈的单身老板娘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私情。
其实这大概是事实。
只是坊间传言都说,是师父整天死皮赖脸地缠着老板娘,实际上,是老板娘倾心仰慕师父的本事。
这些,风倚鸾都很清楚。
画摊整整齐齐的,没有抗争过的痕迹,所以大概师父被抓的时候很配合,没有反抗,而那些甲兵也很讲礼。
风倚鸾在画摊前站了片刻,开始收拾师父留下的东西。
几支画笔不见踪影,应该是被师父随手带走了,其余的,都是些看似不值钱的、不知道多久没有卖出去的画。
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的“留书”或者随手写的小纸条之类,因为该说的话,该交待的事情,早就已经交待过了。
风倚鸾抱起画摊上所有的东西,拐过两条街,回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院子,这里是她和师父的住处。
她把抱回来的这堆东西放在堂屋,然后望着门外的天空发呆,看上去面色十分凝重,实际上,是在想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从明天开始,吃饭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