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港,秦氏府宅。
巍峨严静的厅堂里,三百五十盏长明灯摆成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的模样,围绕着正中央枯槁消瘦的老人。老人皮肤皱缩,面黄肌瘦,像斑驳龟裂的老树皮。秦家一众长辈立在一侧,秦二瑟瑟发着抖,跪在长明灯下。
“老祖宗,”秦二咬牙切齿道,“此番孩儿完全是着了殷识微的道儿。我秦氏和殷氏素无瓜葛,谁知他下此等毒计,害孩儿沦为天下笑柄。老祖宗,求您明鉴啊!”
秦家老祖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按你的意思,老夫非但不应责怪你,还要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秦二正要称是,一侧的秦家长辈们向秦二扫过一道眼风,他浑身愤怒的气焰顿时偃旗息鼓,矮了半截。
“不……不是,”秦二吞吞吐吐道,“孩儿丢了秦家的脸面,但凭老祖宗责罚。”
“殷家向来奉行明哲保身,不与大浪相争。殷源流那个老头子,是人精里的人精,惯会审时度势。三百年前老夫邀他一同攻苍岚他不来,世家几次大议他也不参与。如今他们接姜篱传人入门,赔上自己费心栽培的长公子给她当夫婿,还大张旗鼓护送她去孤剑城,与殷家平日里缩头乌龟的作风南辕北辙……”秦家老祖眯起眼,“殷源流定是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莫非……”秦二试探着道,“莫非是天问九章?可……可是,恕孩儿直言,天问九章再玄妙,也不过是一个功法而已。苍岚上下几千人,独姜篱一人凭着天问九章一剑入神,可见这功法不是谁都能修出个名堂的。咱家的大挪移神通同样精妙无穷,何必削尖了脑袋,去寻别人的功法?”
秦家老祖缓缓道:“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罢了,姜篱传人现世,大乱在即,告诉你们也无妨。千百年来,无人能问鼎无极,成万世真仙。天外天上那些大自在境的尊者们,原地蹉跎了多少年,没一个敢冲击无极境的。老夫时常在想,到底是为什么,连剑尊,还有北辰殿那个年纪轻轻入了自在境的小儿,都不曾动过冲击无极境的念头。
“自在境寿数是长,可终究有终点,老夫不信他们不想长生。难道他们都料定自己会失败,所以根本不敢尝试?
“这千年以来,唯有姜篱一人敢破境问仙。”
下头的秦家长辈出声道:“可她……终归是失败了啊……”
“是啊,”秦家人絮絮低语,“身陨道消,苍岚都灭了。或许是她年轻狂妄,不知轻重。”
“她真的失败了么?”秦家老祖摇头笑道,“你们年纪小,都不知道,她曾经登过天外天,见过天上的那帮自在尊者。放眼天下,有谁能凭一己之力登天?又有谁能在哪些尊者面前转一圈,全须全尾地回来?”
“您的意思是……”秦家人轻声问。
“尊者不敢做的事,她敢做。剑尊不敢做的事,她敢做。”秦家老祖低声道,“她唯一与众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身怀天问九章。孩子们,一个功法而已,老夫活了几百年,什么神奇的功法没见识过。可这个功法不同,它来自天南福地,它让殷源流这只乌龟出了壳,它让姜篱斗胆问无极。”
堂中静默一片,大家屏着呼吸,眼也不眨地望着这个枯瘦的老人。
秦家老祖一字一句道:“或许,天问九章藏着长生的秘密。”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絮絮低语起来。厅堂像文火煮热的锅,咕嘟咕嘟地沸腾。
“质子入城,我们家也要选派嫡系子孙,算算时日,差不多要启程了。”老祖在下首的儿孙堆里扫了一圈,问,“你们选了谁去?”
秦二小声道:“老祖宗,原本是派孩儿去的。”
“不行,你太蠢了。”老祖摇头。
秦二耷下了头。
秦家老祖看底下的秦家长辈都护着自己的孩子,不欲让他们上前,哼道:“秦家向来唯剑尊马首是瞻,这孤剑城对旁人来说是龙潭虎穴,对秦氏却并非如此。只要你们不要胡作非为,剑尊念在我老头子的面子上,岂会难为你们?老夫看大房的约儿、络儿都是机灵的孩子,修为也不错,就你们兄妹俩结伴去吧,彼此有个照应。”
大房的秦约、秦络兄妹出列,在老人脚下叩首道:“孙儿谨遵老祖宗吩咐。”
“既如此,绯儿也跟着去吧。”大房的夫人把一个庶出的姑娘推了出来,“这孩子不怎么出过家门,让她跟着哥哥姐姐去见识见识,权当游玩了。”
大伙儿都知道,她是见不得自己孩子在外头受苦,庶出的在家享福。
一个妾养的,猫儿狗儿似的养大,天生下贱的命。若是秦家在孤剑城遇到什么祸事,拿她顶顶也好。
秦家老祖默许了。
“老祖宗,咱们要想法子同殷家还有那萧梨交好么?”秦约问。
“不必,”秦家老祖抚着花白的胡须道,“明光宫里传来消息,过些时日罗浮洞天在孤剑城北山降临。剑尊有意令质子们进去觅宝,洞天福地数百载难遇一次,便是有了也为世家大能占据,其中法宝机缘常人只能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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