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闻声也惊醒了,她两眼下有黛色,大概是熬了一夜,我心中一暖:“大嫂…”
这是我的声音吗?怎么这样嘶哑?我的眼睛逾发清明,想起在清和殿发生的种种,蹭地一下坐起来,却不想用力过猛,头又晕了。
“妹妹莫动!”大嫂急道,眼圈泛红地吩咐丫鬟,“春露,快去禀告侯爷和少爷们,小姐醒了!”
又命浅柔端了一碗清水给我喂下,说:“妹妹可觉得好一些了?”
“大嫂,先不要管这些,”喝了水之后我的嗓音好了一些,我放下心来,想是酒喝得多了,我扶着头道,”浅柔,给我拿个镜子来,昨夜在清和殿……”
浅柔抹着眼泪:“小姐,清和殿夜宴是五日之前的事情了,您昏迷了五天了!吓死浅柔了!”说罢哭得更大声了。
我怔怔地看着大嫂:“我竟昏迷了五天了?”
大嫂泪眼婆娑地点头:“让人担心死了,反复地发烧,又说胡话,陛下派了好几个太医过来,就是瞧不出什么毛病,公爹与夫君他们夜夜难眠……”
她又笑着说:“可算是醒了。”
我道:“大嫂也没睡好吧,多谢大嫂。”我一开始还看大嫂不太顺眼,现如今却不由得越来越喜欢她了。
她赧然道:“都是一家人,莫要说谢不谢的,太见外了。”
我又催促让浅柔给我个镜子,她拗不过我,不情不愿地拿了个镜子给我。
我紧闭着双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好奇镜中会出现什么怪物。
饶是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被吓了一跳,这容颜与我之前真的是天壤之别:白皙的肤色变成了虾红色,一条条暗紫色的脉络自脖子向上蔓延至眼睛下面,脸上还有青紫的斑块,就像是冬夜空旷的田野上的一颗枯树,黑色的枝丫如鬼魅一样肆意地伸向天空,树枝上还零散地挂着枯叶。
除了一双动人的眼睛,哪里还有当初闭月羞花之貌?
我像被踩瘪了的鱼鳔,泄气极了。
大嫂和浅柔亦是满面愁容,眼睛里都是同情。
这时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是爹爹他们来了,大嫂忙将床前的帘幔放下,我隔着帘子看到四五个人影,就听见爹爹说:“有劳何太医了。”
爹爹的声音疲惫而沧桑,明显是忧思过度。
那太医系了一根细长的红线在我手腕上,见我惊奇,大嫂告诉我,女子不可见外男,便用这悬丝诊脉。
我表示理解和支持,依我现在的模样,拉个帘子那是对太医的保护,不然被吓出病来反是我的罪过。
就听那太医问道:“夫人,紫纹到何处了?”
他的声音清脆,如玉石之音让人颇为舒服,竟是个年轻男子,我有些好奇了,璟阑的太医院濯考实在太难了,据说比科举还要难,是以太医院都以老者居多。
大嫂道:“回太医,较昨日长了一厘,已经到眼下了。”
我听闻大惊,这……这东西还在长?那边太医收了绳子,我赶忙将袖口撸起,果然胳膊上身上都布满这样的斑纹,就想树根一样,盘根错节,为何之前沐浴时我没有发现?
听闻有一种病叫蛇缠腰,就是腰间皮肤疼痛溃烂,如同一条巨蟒缠与腰间,等头缠到尾命便没有了。我这身上的斑纹也在不停的长,难不成长到头顶,我便要一命呜呼了?
想起爹爹在清和殿说的话,我顿感绝望:我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侯爷,游大人,小姐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只是刚刚醒来,身子还是虚弱,还需慢慢调理。”
爹爹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她这脸……”
我忙竖耳倾听,就见那太医说:“下官才疏学浅,实在不知是何病症,这些时日下官在太医院查遍典籍亦无此等病症记载,下官回去与各位前辈讨教讨教,改日再登门造访,望侯爷莫怪。”
一句话将我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给浇灭了。
爹爹道:“有劳何太医了。”又要与大哥一起送何太医出门。
“等等!”我叫住他们,“三哥,让三哥留下,我有话要问他!”
那何太医似乎很惊讶,迟疑了一下,便随爹爹他们出去了。
大嫂命人将帘幔拉开,就见三哥坐在圆桌旁,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茶。
肤若白玉,发若黑墨,面若桃瓣,眉若细柳,目若鹿瞳,唇若点绛。三哥如谪仙一般坐在那边,遇雪尤清,经霜更艳,叫人沉醉。
真是白眼望青天,玉树临风前。
之前并不觉得我与三哥的面容如此动人心魄,现在容貌尽毁,方知自己真的是绝代佳人。
果然人只有在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三哥,”我泫然欲泣,“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你们都知道,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三哥端了个木凳坐到我床前,我皱了皱眉头:此举真是大大破坏了他的形象,仙子怎么能亲自端凳子呢?仙子怎么用这样大喇喇的坐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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