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睡得好好的,倒是你,一进来就开始大喊大叫……”
“你想没想过,这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霍亦琛责问,“妈妈亲吻的人应该是爸爸,不是吗?”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我被他搞出了偏头痛:“下次我会对宝贝解释,这个人不是爸爸。这样可以了吗?”
“不可以。”霍亦琛是最不讲理的人,“如果你要亲别人,麻烦别让我……让宝贝看见。”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就算我指天誓日地表示再也不会当着宝贝的面跟亦烽亲热,他也不会满意的。
他说:“我还是觉得,你造成的损伤应该被纠正过来。”
我拿眼睛往死里瞪他:“如果你是在暗示,想跟我……”
霍亦琛厌恶地宣布,我这是在痴心妄想。
相信我,在我最可怕的噩梦中,都不会这么痴心妄想。我情愿跟恐龙亲热,也不想跟他。
最后的解决方式是在宝贝的摇篮上贴了一张霍亦琛的照片。照片的硕大程度简直堪比通缉犯——是他自己的主意。
他还亲自贴的呢。
亦烽对着他弟弟那凶神恶煞般的照片捧腹大笑。我拿那照片跟他比了比,他们兄弟两人五官很相似,但稍有接触便会完全区分得开,因为个性实在是冰火两极。但宝贝还没有复杂情感,我担心,那照片反而会起反作用。
毕竟,霍亦琛近期太过忙碌,探望频率回到了之前的一周一次。每天都光顾摇篮的男人,却是他哥哥。我开始禁止亦烽来到芭比房,他颇顺从地接受,但有时还会忘记,轻手轻脚走来,对着宝贝笑。宝贝的可爱,凡间无人可以抵抗。
我的担心,在不久后成真。
宝贝的第一声爸爸,真的叫错了人。
亦烽毫不理解我的激烈反应:“等她懂事了,纠正过来就是了。”
“不是日后纠正的问题,而是,这事根本就不对。”
我没有对他承认,我这样说是因为感到这的确对霍亦琛不公平。他已经让步,让女儿留在我身边,现在他连爸爸的名号都要被剥夺了,就算只是宝贝的一个口误。
如果说我的反应是过激,那霍亦琛的反应则是我的十倍。
他当然在芭比房的毛绒小熊中安装了摄像装置,小熊的两只眼睛当然就是摄像头。他当然马上就得知了,一直怕的事情已经发生。
霍亦琛说:“我要带宝贝走。”
“我们已经谈过这件事了,她已经适应了这里。”
“我不管她适应了什么!从现在开始,她必须适应的是我才是她爸爸。”
我心知霍亦琛是受了伤,对他不忍。我开始同亦烽商量,搬出城堡。而且,在宝宝更懂事、能分辨之前,他应该尽量少出现。归根到底,我也不希望宝宝认错父亲。
亦烽不大开心:“这真的有必要吗?”
他那眼神活脱脱是说,你瞧,你让孩子妨碍了自己的生活。
“宝宝的成长,就是我的生活。”我坚持,“如果没办法感同身受,至少尊重我吧。”
“你知道下场会是什么吗?”
这用词的严重程度很是过分。
“下场?”
他点头:“对,下场。下场就是,你们会变回一家人,就像我从未存在。”
他伸出双臂圈住我的腰,将我拉近他。
“我说这样的话,别生气——干吗不信任老四呢?就把宝贝给他,他自己能把宝贝带好的。而且你随时可以去看她。”他半开玩笑地说,“我跟你说实话,孩子是个大麻烦,真的。”
我不敢相信,他竟然希望我把宝贝拱手让人。我脱出了他的怀抱。
他很为难:“我都说了别生气,你看你这是……”
“你真这么想甩掉她……”我冷着脸说,“就得连我一起甩掉。”
这场出走还真是很有悲剧意味。
我有一个女儿,还有两个都不是我丈夫的男人。我对他们两个都很生气。
芭比房是没那么容易再搬一次了,但宝贝很乖地没有哭闹。前提是我一直抱着她,不能离手。汽车的婴儿安全座椅她完全不接受,一定要坐在我怀里。她的小狗趴在旁边的纸盒子中。
到了地方,我喂饱她,抚着她入睡。
在确保她睡得香甜后,我去卫生间里哭了一场。走出来时,眼睛又红又肿,像两只桃子。我的头发惨不忍睹,杂草般披在脑后。
外面有个两脚开立,如圆规般站立的男人。
霍亦琛低头凝视宝贝,嘴角露出“终于得到了”的幼稚喜悦。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心里不好受,颇友好地掩住了大笑的冲动。
“你们吵架了?”
他的幸灾乐祸,我装作没听到。
我回到摇篮旁坐下,宝贝的小脸蛋像丝绸一样顺滑。我将手放在上面,为自己充电。
霍亦琛识相地消失了。我走出来时,他在厨房,撬着一盒硕大的膏状物。见我过来,他伸手给我:“酸奶吃不吃?”
我接过来,连同那只巨大的塑料勺子。我舀了一口:“这也太难吃了吧。”
霍亦琛笑:“脱脂,无糖,像水一样的垃圾。”
“有没有好吃点儿的?”
“等到你们分手的时候,你才配吃好吃的。”
我将酸奶推开,为自己倒了杯低卡。我知道自己想喝咖啡,但因为在喂母乳,不得不杜绝咖啡因。我很久没吃过任何真正好吃的东西了,因为它们总是“对宝宝来说太辣、太刺激、不健康”。
“如果他说的没错呢?”我嘟囔道,“有了孩子之后,你再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废话。”霍亦琛嗤之以鼻,“你是在告诉我,会为一杯咖啡而情愿不要宝贝吗?”
当然不会。
我稍感放松,的确不会。若这时有人对我说,不要宝贝,但给你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换吗?我会让那人去死。
霍亦琛的本意当然不是给我打气。知道我不会放弃宝贝,他只有失望的份儿。
“把宝贝给我,然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到,就算是月亮上的兔子。”
我愣怔半晌。
“你们兄弟两人就不能稍微中和一下吗?”
霍亦琛这时伸出一只手勾走我吃了两口的酸奶,取出我用过的勺子丢进垃圾桶,拿了一只新的。他津津有味地咀嚼那像石膏一样的恶心东西,不忘继续鄙视我:“你跟他两个人,我都非常讨厌。”
“……谢谢你了。”
“不,听我说。”霍亦琛继续,“我至少了解我哥,最会恋爱的就是他,他很懂怎么体贴呵护女人,超过我们家所有男人加起来。而且他的确喜欢你,超过之前所有女人加起来。”
我慢慢听进去了。不知他是什么居心,但这半假半真的安慰还是让我舒服了些。
“他抗拒婚姻,但他也跟你求了婚,所以他可能是真的改变了一些。”
霍亦琛当然绝口不提是他意气风发地跑进城堡,用一个真相打断了差点儿成功的求婚。
“但孩子……是一件太大的事。他已经花了三十多年去抗拒责任,一夕之间是改不回来的。你可以勉强他接受宝贝,他也会为了你而暂时接受。但日久天长之后,你们就会吵架。”
我将手肘撑在吧台上,听着这调停。他的话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