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前朝年间,杭州府有个叫周阿福的厨子。这阿福生得膀大腰圆,最是贪恋口腹之欲。每日天不亮便去码头候着,专挑活蹦乱跳的江鲜,再配上南屏山的冬笋、富阳的茶干,变着花样给自己开小灶。左邻右舍常说:";阿福这肚子,怕是能装下半条运河的鱼虾。";
一日,阿福在市集上撞见个卖西域胡桃的胡人。那胡桃个大壳薄,咬开便是满嘴油香。阿福当场买了三斤,边走边剥,直吃得手指发黑。当晚二更天,忽觉腹中绞痛,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地。妻子慌了神,连夜请来郎中。那老郎中搭脉后直摇头:";这是积滞伤脾之症,须得饿上三日,再用鸡内金煎汤调理。";
阿福哪里肯依,趁妻子不备,偷偷溜出门去。转角处新开的羊肉汤馆飘来香气,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连喝三碗滚烫的羊杂汤。说来也怪,腹中绞痛竟渐渐平息。阿福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打饱嗝:";老郎中就爱危言耸听,我这不是好端端的?";
却说离杭州三十里的灵隐寺,住着位疯癫的济公和尚。这日他踩着木屐下山,正巧撞见阿福在巷口啃酱肘子。济公突然伸手按住阿福的脉门,怪叫道:";施主面上黑气郁结,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阿福大怒,挥起油乎乎的拳头要打,济公却早已踪迹全无。
次日正午,阿福正在厨房切菜。刀刃突然打滑,深深扎进左手虎口。鲜血染红了案板,妻子吓得直哭。阿福包扎伤口时猛然想起济公的话,心里突突直跳。
当晚月黑风高,阿福翻来覆去睡不着。忽闻窗外有人轻笑:";周师傅的手艺,可愿让我尝尝?";他披衣起身,见月光下立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阿福腿肚子转筋,瘫坐在地。小鬼却嘻嘻笑道:";别怕,我家主人最爱人间美食,想请你去做桌席面。";
阿福被小鬼架着腾云驾雾,不多时来到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堂上高坐的阎罗王捋须笑道:";听闻你是江南第一厨,本王特设此宴,要尝尝阳间美味。";阿福战战兢兢,使出浑身解数做了满汉全席。阎罗王吃得兴起,赏了他三颗延寿金丹。
阿福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家床上,左手伤口已愈合。他摸摸怀里的金丹,心说这阎王殿也不过如此。从此更加肆无忌惮,每日大鱼大肉,还常与人吹嘘:";我连阎王爷的宴席都摆过,生死簿上早勾了名!";
眨眼到了中秋,杭州知府大摆筵席。阿福掌勺做了道";百鸟朝凤";,用一百只鸽子熬汤,配上人参鹿茸。知府喝得酩酊大醉,当晚突发急症暴毙。官府认定阿福在汤里下毒,将他打入死牢。
临刑前夜,济公突然出现在牢中。他扔给阿福一个葫芦:";喝了它,可保你周全。";阿福仰头饮尽,只觉腹中翻江倒海,竟吐出三只血色小虫。济公叹道:";你贪食伤身,又因技炫富,这才招来横祸。那金丹本是阎王钓饵,你却当作救命符。";
阿福这才恍然大悟,痛哭流涕道:";大师救命!";济公拂袖道:";救你的不是我,是你妻子每日在佛前跪拜,愿减十年阳寿换你平安。";话音未落,狱卒来报,知府突然复生,查明是误食河豚毒素。阿福得以无罪释放。
从此阿福变了个人,每日粗茶淡饭,还开了间素斋馆。有人问他缘由,他总是指着墙上的谚语叹息:";爽口食多偏作病,快心事过恐遭殃。这道理,我是拿命换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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