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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1页）

&esp;&esp;崔珣声音很轻：“你给了我九根金铤，我只送了一根给大理寺的曹坤，其余的，我拿了。”

&esp;&esp;李楹有些怔住，崔珣俯身捡起一枚铜钱，他不敢看李楹：“对不住，我会还你的。”

&esp;&esp;李楹忽然微微笑了笑，她捡起金铤，直起身子，问崔珣：“崔珣，你拿其他八根金铤，做什么去了？”

&esp;&esp;崔珣将捡起的铜钱放入木匣，他依旧不敢看李楹，只是垂眸俯身去捡铜钱，重复道：“我会还你的。”

&esp;&esp;李楹摇了摇头：“我不要你还，我只想听你说，你拿那八根金铤，做什么去了？”

&esp;&esp;崔珣手指紧紧握着木匣匣口，他没有回答，而是逃避似的避开李楹目光，俯身捡着铜钱，李楹叹了叹，然后语气没有怪责，反而十分轻柔：“崔珣，其实我知道你拿金铤做什么去了，但我想听你说。”

&esp;&esp;崔珣也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善意，他捡铜钱的手滞了一滞：“我……”

&esp;&esp;但后半句话，他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esp;&esp;“崔珣，说出来。”李楹轻声鼓励着他：“我想听你说出来。”

&esp;&esp;“我……”崔珣挣扎片刻，终于直起身子，捧着木匣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低着头，艰难开口：“我拿去给天威军家眷了。”

&esp;&esp;李楹微微一笑，她身边是一株盛开的迎春花，她站在迎春花下，一朵朵嫩黄花蕊绽放枝头，犹如星星点点，照亮了整个世间：“崔珣，你做了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愿说出来呢？”

&esp;&esp;崔珣讶异抬头，他不由喃喃道：“你不怪我私吞了你的钱财吗？”

&esp;&esp;“我为什么怪你？与其将九根金铤都给贪财的小吏，倒不如拿去帮助应该帮助的人，我非但不怪你，还觉的特别开心，因为我死了三十年，居然还能帮助到别人。”李楹望着崔珣，微弯着嘴角，笑容温暖柔和，她发自内心的说道：“我能帮助到别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开心？”

&esp;&esp;崔珣怔怔看着她真挚面容，半晌，才移开眼睛，低低说了句：“是……”

&esp;&esp;“更何况，你也没有私吞。”李楹想起崔珣府中陈设，如他一样的高官勋贵，府中几乎都是奢华无比，不但大量豢养昆仑奴和新罗婢，而且吃的是消熊栈鹿为内馅的玉尖面，住的是玉石铺的地面，暖炉用的是精贵的白檀木，可崔珣的吃住都十分简单，李楹说道：“你府中除了阿娘赏赐给你的东西，几乎什么都没有，这些年，你的俸禄，都拿去给天威军家眷了吧？”

&esp;&esp;崔珣听后，不由愣愣望向她，李楹又轻声道：“崔珣，这几年，很辛苦吧？”

&esp;&esp;崔珣喉咙滚动了下，他眼中似乎一热，他低下头：“没有……六年了……他们家眷，一年比一年少，如今，也没剩下多少人了……”

&esp;&esp;李楹一笑，她上前一步，将手中金铤放在崔珣匣中：“崔珣，我有很多很多的金铤，我都给你，你拿去给他们吧。”

&esp;&esp;她仰着头，看向崔珣，声音如春风拂面：“崔珣，你以后，做了好事，别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你可是撑起了五万天威军家眷的生活呢，多么了不起啊，别因为别人骂你，你就连说都不愿意说，如果你怕没人听，就说给我听吧，我喜欢听。”

&esp;&esp;她仰起的脸庞，明媚如暖春煦阳，崔珣披着黑色鹤氅，暖风吹在他的身上，他觉得阴冷酸涩的四肢百骸都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看着她明媚的脸，慢慢点了点头：“嗯……”

&esp;&esp;两人将所有铜钱都一个个捡完，合上木匣，然后才坐下来稍作休息。

&esp;&esp;墓冢前方，是一个鱼塘，塘中碧水盈盈，清澈见底，游鱼穿梭于萍藻之间，自在嬉戏，远处则是青山如黛，白云悠悠，李楹坐在塘边，脚垂下：“阿蛮选的这地方，比官道下面好。”

&esp;&esp;崔珣也安安静静的在她身边坐着，他神情却有些郁郁：“若能入土……更好……”

&esp;&esp;“会有那么一天的。”李楹说。

&esp;&esp;两人闻着迎春花的芳香，看着碧水青山，鱼戏绿藻，李楹忽问：“你的伤口，方才没有裂开吧？”

&esp;&esp;那日崔珣于雨中挖出盛云廷尸骨，他痛极呕血，背上笞伤全部裂开，回去不出所料的大病一场，但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和圣人迟迟没有怪责他擅挖官道的事情，所以他还能呆于府中养病，这期间，李楹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这才将他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

&esp;&esp;崔珣道：“没有。”

&esp;&esp;李楹松了一口气：“我真怕你来了盛云廷墓前，会再重复一次那晚雨夜的事情。”她掰着手指算着：“笞杖一次，雨夜一次，我可不愿给你从鬼门关拉回

&esp;&esp;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esp;&esp;长安西市中，商贾云集，行人如织，一间临近朱雀大街的酒肆热闹非凡，不时有胡姬和酒客的嬉笑声从酒肆中传出，金发胡商牵着满载货物的骆驼，从酒肆门口悠悠经过，酒肆二楼雅座，则端坐着两个穿着绯色常服的年轻郎君，一边观赏着朱雀大街的繁华景象，一边闲话对酌。

&esp;&esp;两人不知道说到些什么，气盛点的年轻郎君愤愤掷下金杯：“崔珣擅挖官道，我连上了十封奏疏弹劾他，但却如石沉大海，真是可气！”

&esp;&esp;这年轻郎君正是在守岁宴上不忿崔珣的国子司业卢淮，他如今已调任大理寺少卿，而调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了个莲花纹凤首酒注给崔珣，以表讽刺。

&esp;&esp;另一个年轻郎君则面目谦卑，正是守岁宴上说崔珣以色侍人，色衰就会爱弛的黄门侍郎王暄，他劝卢淮道：“怀信，这奏疏，我劝你不用上了，太后压根没有惩处崔珣的意思。”

&esp;&esp;卢淮一怔：“为何？崔珣不是都被太后打了一百笞杖，而且褫夺官职了吗？他在太后那边，应是失了宠啊。”

&esp;&esp;“就算他失了宠，但我料想，太后此次，不会惩处崔珣。”

&esp;&esp;卢淮沉吟，王暄是黄门侍郎，是圣人近侍之臣，对于上意的揣测，比他要高明很多，他道：“愿闻其详。”

&esp;&esp;王暄抿了口葡萄美酒：“你可听闻昔日天威军虞侯盛云廷尸首被挖出一事？”

&esp;&esp;“略有耳闻，听说是崔珣从通化门外的官道挖出来的。”

&esp;&esp;“他的尸首，如何会在官道里呢？”

&esp;&esp;卢淮又是一怔：“不是说被山匪劫杀吗？”

&esp;&esp;王暄暧昧一笑：“是与不是，这我不敢说，但是天威军的主帅郭勤威，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那郭勤威昔日不过是个从七品折冲府校尉，祖上都是卖草鞋的，可以说是寒门中的寒门，太后慧眼识人，将他扶持成安西都护府副都护，他也没有辜负太后期望，亲手缔造了全是寒门出身的天威军，天威军与突厥作战屡战屡胜，成为了大周最赫赫有名的一面旗帜。”

&esp;&esp;卢淮摇首：“那有什么用？郭勤威还不是在六年前对阵突厥时轻敌冒进，导致落雁岭一战五万天威军全军覆没，大周丢失丰、宥、胜、盐、夏、青这关内道六州，六州百姓生灵涂炭，流民赤足千里，夜奔长安城，哭声震天，要不是裴观岳裴尚书在宁朔力败突厥，突厥骑兵就要打到长安了，如此大辱，就算郭勤威以前再多胜绩，也抵不过此次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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