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懒得跟这些人啰嗦,就算是啰嗦了也听不懂,喝令队员将陈乐乐几个全都拿下,双手反剪,一字排开跪在学堂门口。同时,把所有武器暗中布置在犯人周围,等着陈远方率队来救人。
这一切都在陈远方的意料之外。当监控学堂的李阿虎跑来说彭钦定偷溜进学堂时,陈远方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彭钦定会逃跑,会告密。一招算错,满盘皆输。主动权一下子全归了小野。他手上握有八个兄弟的生命,随便伤一个人,都让人消受不起。
“不行,我得去救他们,阿虎,抄家伙,咱们跟鬼子拼了。”
“你们就三个人,咱们跟鬼子的长枪短炮拼?”连欢显得很冷静,“先别急,把事情弄清楚再做决定,当务之急是得立即把山腰的有才、子轩和素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否则他们立刻会有生命危险。”
陈远方跺了一下脚,转身往山腰跑。林素芬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见陈远方回来,以为彭钦定的劝说起了作用,脸色微红迎上去,轻声道:“你回来啦?”
陈远方没多说话,只道:“快收拾东西跟我走,这里很危险。”
“怎么啦?”林素芬追问。
没等陈远方回答,刚刚清醒过来的彭有才忍痛道:“还能怎么啊?你把我阿爹放了,肯定是他去告密了嘛。远方队伍里的人肯定全都被抓了,咱们再不赶紧转移,不出半个时辰,肯定也会成为鬼子的囊中之物。”
“啊?”林素芬像被闪电击到,一下子慌了手脚,颤抖道,“钦定叔,钦定叔他怎么会,怎么会去跟鬼子告密呢?远方的队伍怎么会被抓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钦定叔,钦定叔不是去劝说连欢姐的吗?”
“你,你啊。”彭有才无力再辩驳,干脆闭上眼睛不说话。
陈远方冷冷看着林素芬,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愚蠢无比,简直比猪还猪。
林素芬惊恐万分地看着陈远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失望、愤怒,甚至还有一丝丝杀气,原本慌乱的心就更加慌乱,嘴上彻底失去方寸,语无伦次道:“远方,我怎么会知道钦定叔会去告密呢?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怎么会怕人家告密?你不是跟小野队长很要好吗?叫,叫他们放人啊,立刻就放人啊。这,这不是很简单的吗?你怎么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干嘛脸色这么难看嘛?”
陈远方哭笑不得,欲要生气,又想起她平时的百般照顾,不忍心真的翻脸,不生气,又不知心中的怒火要向谁发泄,干脆也不说话,扶起彭有才,叫二狗背上彭子轩,快步往大磨山转移。
林素芬跟在李阿虎身后,仍不停为自己辩解。换做平时,李阿虎肯定心花怒放,毕竟是一直暗恋的女神,能这样不停跟自己说话,是何等快乐的事。今天却不同,事关那么多兄弟的生死,神经再大条也难以容忍。
李阿虎很佩服陈远方,遇到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能不温不火,要是换了自己,再怎么心疼也得给这个无知的女人一个耳光。林素芬从未见过李阿虎板着脸,一时难以适应,不悦道:“怎么?你也跟人学会了摆架子?不能吧?”
李阿虎忍无可忍,怒道:“你念够了没?”
一个平日百依百顺的男人,突然敢公然顶撞,这让林素芬有点受不了,绷紧表情愠怒道:“怎么?你真的长志气了?这才哪里到哪里啊,你真以为自己山天了吗?远方这样对我,你也这样对我?”
女人,真是麻烦,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无脑,李阿虎把心中关于女人的不好的词句都复习一遍,厉声喝道:“你知道你惹下多大的麻烦吗?我们表面上是鬼子的联防队,实际上是闹革命的队伍,是要把鬼子赶出村子的。我们几个好不容易装死躲到暗处,乐乐哥带着其他兄弟暗藏在鬼子身边。你这下倒好,把钦定叔这个老乌龟放了,不等于把这些秘密都告诉鬼子了。乐乐哥他们马上就要被枪毙了,你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
李阿虎越说越激动,林素芬越听越心凉。没想到自己一时吃醋,竟然犯下了这等弥天大错,坑害了那么多兄弟,尤其是坑害了陈远方。
李阿虎本来就是个莽汉,脾气上来后,九头牛也拉不住,根本不理会林素芬的感受,径直往前走。心里觉得,林素芬的行为简直比一个汉奸还汉奸,没给她臭骂一顿打几个巴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素芬呆呆站在山谷的一块大石头上,眼泪簌簌直落,远远看去,像是屈原笔下的山鬼。看着前面逐渐消失的身影,林素芬没有动身去追,干脆坐下来,狠狠哭了一顿。
哗啦啦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一滴一滴落在脚边的一颗青叶上。叶子默默接受了眼泪的苦涩,跟着瑟瑟发抖,放佛再劝慰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子。林素芬看到了颤抖的叶子,眼前顿时一亮。
断肠草,是断肠草。难道?这是天公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