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磁部的族地距离昭云城策马大约一天就能到,因为老族长突然去世,族中许多人都已经跟着少族长和其他长老去了昭云城,如今族地里只留下了一部分青壮以及老幼妇孺。
如今族中做主的人是大长老,只是大长老如今年事已高,虽然声望依然很高,但不少年轻人却也觉得大长老年纪大了,处事有些啰嗦退让,渐渐站到了更加年富力强的二长老那边去了。
也是因此,因为族长的死,就连整个族中对朝廷的态度都是四分五裂。
谢衍带着骆君摇直接进了丘磁族地,倒是让骆君摇有些惊讶。
毕竟按照如今的情况,丘磁人对他们这样明显中原人模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感。
事实也是如此,就连为他们引路的人也时不时斜眼打量着他们,目光里满是审视和戒备。
大长老是个肤色黝黑,满脸皱纹,须发洁白的老者。
虽然他看起来已经不再高大强壮,背甚至已经佝偻起来,满脸皱纹的脸上更是看不出年轻时候的模样,但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睛却依然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大长老。”谢衍将一个木雕递了过去,大长老伸手接过。
双手缓缓地摩挲着,好一会儿才看了两人一眼道:“两位请坐吧。”
说罢,又让引路的人退了出去。
那引路的青年显然十分不放心,看着大长老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只能不甘地退了出去。
等到两人坐定,大长老才缓缓道:“当初…族长将此物,赠送给陵川侯。许诺只要持此物前来,我族将会为他做一件事。两位…想要丘磁族做什么?”
谢衍问道:“丘磁族,如今还有能力履行和陵川侯的约定么?”
大长老看了他一眼,苍老的眼中有几分不悦。
“年轻人,丘磁族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当年陵川侯于我族有救命之恩,因此族长才将我族信物相赠。救命之恩,便是举族之力,也是要报答的。”
谢衍的年纪,在这位老者面前,确实可以称之为年轻人了。
谢衍道:“但是如今贵族连族长人选都定不下来,当年的约定…除了老族长和大长老,当真有人愿意遵守?”
大长老沉默地打量着谢衍和骆君摇,好一会儿才道:“陵川侯会将信物给你,你定然是大盛朝廷的人。只是恕我年老眼花,孤陋寡闻,两位到底是什么人?”
谢衍道:“替陵川侯传话的人。”
“陵川侯想说什么?”
谢衍道:“陵川侯当年与老族长相交莫逆,朝廷也知道老族长从未有过悖逆之心,宣慰使绝不可能对老族长动手。”
大长老轻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为了此事而来,那阁下应该清楚,此事关系三位族长,已经不是我一个老头子能管得住的了。族长的死,族中上下一定要有个交代。”
“可我们得到的消息却是,族中各位长老并不关心老族长到底死于何人之手。他们只想给少族长按上一个勾结朝廷的名义,剥夺他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
大长老垂眸道:“少族长太过年轻了,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
摇了摇头大长老道:“阁下多虑了,族中上下虽然对少族长有些微辞,但却还远不到动摇他身份的地步。如果朝廷想要解决此事,最重要只怕还是找出杀害老族长的真凶。”
谢衍沉声道:“如果真凶就在族中呢。”
大长老皱了皱眉头道:“自然要严惩不贷。”
谢衍淡笑道:“大长老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因为你南疆三族内斗,朝廷和宣慰使司无端被攻击,威严扫地,此事如何处置?”
大长老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谢衍良久才道:“你已经有了老族长遇害的线索?”
谢衍不答,大长老忍不住道:“是谁?”
谢衍抬眼道:“是谁不重要,大长老还是关心一些眼前的事吧。”
眼前事?
大长老还没来得及问,门外就有人匆匆进来道:“大长老,几位长老回来了,他们去了祠堂,请大长老也过去!”
大长老声音有些变了,“他们想做什么?!”
祠堂无论在哪里都是重地,在南疆各部落族地就更是如此了,平时轻易是不能进去的。
进来的青年迟疑了一下,道:“他、他们说,少族长和朝廷勾结,眼看着大小姐落入朝廷手中也不肯施救,不配做族长。他们要…他们要为老族长,清理门户!”
“荒唐!”大长老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又想起了谢衍和骆君摇。
“两位……”
谢衍淡淡道:“大长老自便。”
事情太急,大长老也顾不得多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脚步已经有些蹒跚,撑着个拐杖也走得不稳,还是那进来传话的青年扶着他,才一路走了出去。
丘磁族往日肃穆寂静的祠堂里,此时坐了不少人。
说是祠堂并不完全准确,即便南疆的建筑比起中原算得上是简陋朴素,但这地方的面积也大得惊人。
这里是丘磁人祭拜神明和祖先,节日聚会的地方,也是他们商议族中重要事务的地方。
最热闹的时候,这里甚至可以同时聚集数万人。
大长老在青年的搀扶下,穿过了宽敞的广场,走进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屋。
原本闹哄哄的屋子,在大长老进去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长老扫视了一圈屋内,果然没有看到少族长的踪影。
“大长老,你来了。”众人纷纷起身问号。
大长老扫了众人一眼,问道:“这个时候开祠堂,你们是想要做什么?”
众人又是一静,很快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站了出来,道:“大长老,族长都死了好些日子了,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如此也就罢了,少族长身为下一任族长以及老族长的亲子,不想着为老族长报仇,还和中原人勾勾搭搭。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族长!”
“就是!”有了人出头,其他人也不再忌讳。
很快又有人站起身来道:“这种不忠不孝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族长?当初老族长做这决定我就反对,他在中原早就学坏了,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
大长老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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