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左营,这几年凭借着魏逊地影响力也做了伍长。
二十岁的沈宸是左营丙队当中唯一的“知识分子”,这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的父亲原本是延州军中的一名队官,这位沈队官是个颇有主意的人,很有些远见,他以为乱世断然是不能持久的,天下太平以后终归还是读书人比较有出路,因此便送自己的独子进富家学塾去帮读,直到前年这位沈队官在一次与党项人的战斗中不幸战死,沈家断了生计来源,沈宸才迫不得已进了彰武军当了兵。知识分子从军就是不太一样,目前丙队当中只有沈宸的伍编制了四个人,似乎可以算是满编制了;而且在二十天前发生的兵变中,这个伍是丙队唯一一个没有跟着丘胜得冲上街头的伍。
和沈宸同岁的陆勋是原延州衙内指挥副使陆甘的儿子,他的老爹原本是原延州节度使周密的亲信,在四年前发生的兵变当中被乱兵乱刀砍成了肉泥。陆勋当时躲在家里逃过了一劫,后来通过彰武军中的一些长辈便也进了左营当兵,如今也当到了伍长。
见识过了这些下级军官们五花八门的履历,李文革捧着头整整想了一夜,总算理出了一个大体的整顿头绪。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支部队目前根本就称不上是军队,不要说打仗,就是拉出去搞一个十公里武装越野,是怕能有十个人跟着跑回来就不错了。
但是李彬却不这么看,李文革是李彬荐出去的第一个军官,而左营丙队是李彬手中接触到的第一支军队,不管李文革是怎么看的,李彬对这支“军队”寄以厚望。
在这个有兵就是草头王的时代,作为文官的李彬自然明白手中军权的重要意义。之前在高家上下的把持下李彬对彰武军基本上没有任何发言权。但是这一次因为李彬以超乎常人的胆色和气魄平定了东城的兵变,使得高允权大喜之下破天荒第一次允许李彬推荐一名队官到军中任职。作为在这个时代沉浮了几十年的老官僚,李彬自然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
要让李彬满意,李文革新官上任的这三把火是必须要烧的。
“各位同袍,之前的事情我不管,自今日起,兵肉兵血诸位不能再吃了,每个士兵每月一石的口粮必须足额供给,伴食钱也要给足。”
李文革一句话,立时在在场的九位军官当中引起了一阵鼓噪。
军官饷钱本来便不足,再不让吃空额,大家还过不过了。
畏于李文革当街杀人的赫赫威名,这些丘八们不敢立时翻脸,但叫苦声当即爆发出来,不绝于耳。
“你们每月从兵士身上拿到的钱粮进项,本队按银钱补给你们,空额绝不能再吃!”
李文革面色温和,但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听到这句话,临时充作会议室的土坯房内立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之间,周正裕咳嗽一声,开口道:“李陪戎这是体恤下情,小人代士兵们心领了,只是十位同袍的饷资加在一起每个月要开销十五吊,让陪戎一个人破费这许多,小人等实在不忍。小人也听说过,陪戎原本也不是广有积蓄的人,一下子拿出这许多钱也不容易……吃丁额的规矩不是自高侍中才有的,丙队也不是陪戎自家的,陪戎自己贴钱于情理不合,也只怕上峰有些想法……”
李文革默默地听着这个老兵油子说话,心中不住冷笑,面上却仍旧是木然的神色。他听得周正裕说完,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褡裢来,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地上。
随着一阵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脆响,整整十八吊锃明瓦亮的铜钱,便那么落在了地上。
“这些便是诸位兄弟下个月的饷钱,诸位现在便可先领了去,这里面有两吊钱是周老哥的,其余剩下的,诸位可以拿去换些酒肉来,就算是本队请大家吃喝了!”
周正裕等人冲着一地的铜钱咽了半晌口水,才迟疑着道:“小人每月不过六百钱的饷,加上两个丁额也不过才一吊八,陪戎一给就是两吊,这让小人怎么好意思?”
李文革笑了笑:“周老哥不要不好意思,你当得的,自今日起你就不再是什长了,你是我丙队的队副,每月两吊饷钱,与本队一样!”
“啊?”周正裕大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却听李文革又张口说了话。
“周老哥空出来的什长一职,就由魏逊兄弟担当好了,自下月起,魏兄弟的饷钱也涨到一吊八,多出来的部分,我已经全都算在这里面了!”
一直弥缝着眼睛装作打盹的魏逊这时方才睁开眼睛,略有些惊疑地看了李文革一眼,踌躇着没有说话。
李文革也丝毫没有等他发表意见的意思,一口气连珠炮似地说道:“还有沈宸兄弟,和魏兄弟一样,也做什长。陆兄弟带的伍,自明日起给本队做亲兵。”
他说到这里,眼睛才转向魏逊:“魏兄弟,空出来的两个伍长,便自你队里选两个老成的,明日带来给我过目便是!”
“……陪戎……陪戎稍侯……”周正裕直到此刻才来得及打断了李文革的话,他一面擦着脑门上的汗水一面迷迷糊糊问道,“队里……队里没有第二个什长出缺啊……”
“哦……这个啊……”李文革满不在乎地点着头道,“高万青髙什长今日没有来,本队点卯他不到,轻慢上官,因此他已经不是什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