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心院大人的事,我非常遗憾和抱歉。如果我上次听从你和景政的意见,干脆的抓捕羽良景秀,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上次的事情,和此事并无关联,兄长也没有什么疏失,用不着心怀内疚。而且母亲大人未能善终,兄长心里肯定也觉得很遗憾,”秀景摇了摇头,“只能说,这是天意吧!景秀这个人,原本就不该出生在世间。”
“那么,你对景政怎么看?”我沉吟着问道,“如果一定要为这件事情找个责任人,景政在根来寺外围乱杀无辜,可以说是此事的直接原因。”
“关于那件事,我记得兄长已经处罚过了。他主动放弃战功奖赏,难道不是兄长授意的吗?”秀景回答道,然后又思索了好一阵,才慎重的继续说了下去,“臣下认为,他也是为了本家的攻略,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并没有错。只不过,兄长和他都有自己的做法,结果发生了冲突,既没有如兄长所设想的那般宽大到底,也没有如景政所希望的那样斩草除根,等于是两方面都半途而废,这才发生了悲剧。”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点了点头,“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太多的杀戮,所有规则也早已破坏殆尽,因此我才希望以宽大为政,并且切实的重新制定规则,以彻底平息百年以来的,还世间以和平和清宁……然而景政却不明白这种变化,还是实行战国时代的那套做法,自以为是在维护幕府的权威,维护我们和他自己的地位,实际上却于政务和世风极为有害。”
“这种抱负,也是兄长能够成就大业、得到众多大名和公卿们一致拥戴的原因了,”秀景想了想,“可是,世间毕竟还有很多阻碍,也有很多人和景政那样无法认清时势,依然坚持着自己的野心。所以,兄长的理念,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贯彻下去,毕竟现在去乱世不远,天下也还没有真正平定下来。”
“是啊,天下还没有平定下来,所以景政那样的做法也还是有用的,”我苦笑了一声,“真是的,如果想彻底推行我的理念,首先要排除的就是景政……然而,或许是因为少时没有体会到多少亲情吧,我现在对亲情特别看重,连身为双生子、多次作对的景秀都在尽力争取,何况是景政那样的亲生孩子呢?”
“兄长的心情,我非常理解。”秀景点了点头。
我明白,他是以为我在说幼年丧父、母亲改嫁香宗我部家、自己被迫栖身寺院的经历,却不知道我并非真正的景次郎,说的也是自己在另一个时代的事情。
说起来,那段经历还真是遥远啊!而我现在最深刻的记忆,则是从遇到小夏开始,特别是在山中小屋同住的那一段。
“秀景,我决定了!提前卸下幕府大将军之位!”我忽然提高声音说道。
“什么!在这个时候?”秀景大吃一惊,“这样合适么?马上要大举征伐关东了啊!”
“那么就以大将军的位置,为信景的大军饯行和助威好了!”
“信景毕竟还年轻,”秀景皱起了眉头,“中枢的大政,怎么少得了兄长的指导和掌握?”
“怎么少不了?前年我隐居那么长时间,你们不也做得很好吗?”我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极有深意的说道,“这个乱世,没有我照样会平定下来。”
“可是……”秀景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挥手止住。
“放心,该安排的事情,我还是会安排的……等到宝心院大人葬礼过后,你马上回到京都,替我办两件事情。”
这是正式奏对的格局,秀景正身做好,向我低下了头:“请兄长吩咐。”
“第一件事,是解除景政的所有职务,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能任由他继续干扰我的既定方针……你就告诉他,因为他的伤势突然恶化,所以我要让他在京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朝廷检非违使、首席大目付之职,由石谷宣政继任;关东征伐副将和东海道总大将的职务,则交给现任幕府中老井伊宣直。”
“宣直能力出众,又是东海道远江国和西骏河的领主,继任征东副将和东海道总大将的确十分合适。”秀景点头表示赞同。
“另外,请竹中重治和蜂须贺正胜两位大老退任,和细川真之一样,担任我的御相判众。等到朝廷对我的太政大臣任命下来,我还会让他们担任从三位权中纳言之职,”我略一思索,安排了作为两人后继的人选,“如此一来,井伊宣直作为现任中老,可以递补为连枝家幕府大老;另一位大老,可以交给奉行家的蒲生宣秀;而宣直留下的首席中老之职,则由正胜之子、统领家的蜂须贺景胜继任,作为你退下来后的储备……你觉得怎么样?”
“这没有问题,”秀景再次点了点头,“正胜年近六旬,重治身体不佳,前两年竭力辅佐信景,已经有些后力不济的迹象。让他们退下来优养,也是兄长的爱护和体贴。”
“不仅仅是这样,”我微微叹了口气,“井伊宣直、蒲生宣秀、蜂须贺景胜都是能力出众的年轻人,有勇有谋有决断,也很能理解我的理念,只要他们坐稳了大老的位置,那么以他们作为我女婿的一门众身份,至少在将来的一二十年,都可以维持现有的格局。就算信景再倚重景政,也不能贸然罢免威望卓著的一门众幕府大老,而景政也就没有任何介入幕府大政的机会。”
“兄长的意思,臣下明白了。”秀景再次欠了欠身。
“那么幕府和京都就拜托你啦!”我郑重交待道,“宣直和宣秀都是初胤大任,这一段时间,还需要你多多提点,多多偏劳。”
“怎么,兄长不准备返回京都吗?”秀景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不错,”我点了点头,“小夏目前伤势严重,不可能再远行,而我要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过,不怎么喜欢京都,希望住在吉良城馆,我很久以前,也曾经许诺要陪着她的。”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