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毕锵是三朝老臣,宦海几经浮沉,老油条一个,加之万历几次慷国舅爷之慨给户部拨了不少银子,想必毕姥爷多少也是颇倾向万历帝的。
何况孙丕扬经廷推为刑部尚书,这显然证明大九卿中许多人也是倾向于孙丕扬或者说倾向于万历的。
摸着没毛的下巴,乖官忍不住思索起来,卢受抬头看了一眼国舅爷,又微微转首看了看旁边珠帘后面的人影,略一犹豫,就道:“其实,奴婢南来之前,皇贵妃曾有意为王阁老家的小姐谋一个兼祧妻的地位,只是询问了礼部后,礼部说不合礼法,坚拒之。刑部却说,按大明律”
旁边珠帘忍不住就无风自动,至于乖官,却是坐直了身体来,看了看卢受,卢受却是立刻低头,“这些,都是皇贵妃让奴婢说的。”
卢受的话中意思是说,郑妃想拉拢内阁次辅王锡爵,给王锡爵家的小姐王蓉蓉一个名分,礼部死活不同意,认为宗法社会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chun秋》早早就说了,而刑部则打了一个擦边球,搬出大明律说市井愚民往往不知道礼法,要兼祧两房各为娶妻,应该视情况而定,如果有先后,那么后娶的只能为妾……但里头有陷阱,是说在兼祧两房并且不知道礼法的情况下,可以娶平妻。
旁边珠帘后面的誾千代姐姐来大明也两年了,被乖官的姨母悉心教导,她能不懂里头的意思么?故此心里头焦急。
“皇贵妃为何突然如此拉拢王阁老?”乖官面无表情询问卢受。
卢受沉默了一下,这才道:“国舅爷出京后不久,吏科给事中姜应麟,礼科给事中王三余,吏部员外郎沈璟,刑部主事孙如法,御史孙维成、杨邵成、何卓、钟化民、王慎德等人上疏请立元嗣为东宫……”
元嗣指的是王恭妃给万历生的长子朱常洛,而大明的六科给事中位卑权重,可封还制敕,钞发章疏,稽察违误,并监察六部,纠弹官吏,实在是清流中的清流,吏、礼两科又是重中之重,又纠集一帮御史,看起来似乎人少了一点,但俗话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六科给事中,即便是内阁阁老们,也不敢视之为星星之火,要颇重视的。
这么多人上疏要求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怪不得郑妃如此焦急拉拢王锡爵,更怪不得在不跟乖官商量的情况之下就把云贵川修路的功绩利益给分润了出去。
哼了两声,乖官一时间无话可说,半晌,才说道:“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卢受闻言,噗通一声再次跪倒,“恭喜国舅爷爷,贺喜国舅爷爷,漠北钟金哈屯娘娘得李神医诊断,腹中多半是男儿,故此,皇贵妃娘娘早早请万岁爷赐了国姓,万岁爷亲自定了十六个字为郑氏世袭谱表,并且亲赐一字,曰清……”
老朱家的谱系是二十个字,万历给赐了十六个字,朱常洛、朱常洵这一辈都是三点水旁,万历给赐一个三点水的清字,而且又赐予国姓,就像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郑成功,通称国姓爷,而且那孩子还在赤兔哈屯肚子里头呢!这就赐了国姓和名字,可想而知是多么恩宠。
按说,这些都是人臣荣宠之极的,可是,乖官顿时大怒,白净的脸膛都涨红了。
乓当一声,旁边花茶几上的茶盏被他一袖子扫在地上,他腾一下起身,大怒之下就骂道:“卧槽泥马勒戈壁,朱忠清?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名字!”
卢受可没见过国舅爷发这么大的火,这位国舅爷爷的脾气,他其实还是研究过的,但无论如何,你若认为国舅爷十五岁就是好欺负的主儿,那你绝对错了,这可是在漠北杀得人头滚滚被九边百姓称之为的万家生佛,这时候瞧他勃然大怒,吓得膝盖往后退了数下,连连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其实这无非就是一个巧合,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可乖官今儿是真受了气的,一肚子的气,这时候就全部爆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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