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里绯到底为什么会选择从那里跳下去。
这种荒谬胡来的死亡方式,怎么会合适她呢。
岩浆无论如何残忍地吞噬碾压过一切,到底还是会失去所有的温度,如同死寂的一坨废铁,尘埃落地后依然有温柔的幼苗肆意地成长起来。
那是错觉吧。
好像总觉得,她没有走似的。
总有一天,那个人……会以一种远游多年的旅人姿态风尘仆仆地放下行李箱,有些疲倦又有些安静地迎着盛开的樱花树,轻声冲他喊道。
“我回来了,久等了。”
……
回去的路上不出意外地下起了雨,其实这个季节的雨并不多啊,只是今晚的雾气就很深了,所以果然下雨了吧。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带伞,她走得很慢,脚上的伤口偶尔会嚣张地冒出来宣扬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如果不来看看九间花里绯的话,她实在是觉得难受。
公交车的末班车可以路过迹部家,虽然那位可爱又热心的女仆一直在说完全可以让司机载她去,可是她还是拒绝了。
公交车已经到了末班车,外面的雨丝缠绵得不像是这个季节,分外落寞。
行人打着伞来去匆匆,她沉默地坐在公交车站台上,有些怔怔地看着外面的雨色。
说实话,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回去。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是因为她的面容就为她铺好了接下来的路,只要顺着这条路,想来她很快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没有过去的滋味,大概就也和这扑面而来的雨相差无几,多半都掩埋进了泥泞里,没有夕阳落下后的归乡,也没有长途漫漫的高山未来。
她只会觉得抗拒,那种抗拒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强行牵扯着走上最好的道路,但是还是会想要抗拒。
她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却又下意识地抗拒。
……为什么?
那一瞬间,她也难免有了一种下意识的感觉。
她啊,真的有过去吗?
和这个世界上理所当然拥有的联系,她真的存在吗?
“嘟——”
公交车有些尖锐的喇叭声让她回过神来,心上也下意识地被这恍然的惊吓弄出了锐利的痛。
一眼望去几乎是空了的车,车门慢慢打开,风吹过去空荡得有些无情。
她有些慌乱地起身,脚下的伤口作祟着笑了起来,她脚下一个踉跄,有些狼狈地半跪在地上。
那公交车司机倒也和善,远远地问了一声有没有事。
她抬头望去,礼貌性地想要道一声谢谢,面前却兀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白,不算特别长,略微有些纤细,但是没有女孩的秀气,有一种骨节分明的硬朗和坚韧。
这显然是一双男孩子的手掌,而且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掌。
什么时候……她的瞳孔轻轻一缩。
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是在她出神的时候吗,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她犹豫了一下,这双手的主人的意图显然很和善,只是想将她拉起来罢了,然而她还是笑了笑,打算抬头温柔地谢绝。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的目光向上看去,对方温柔的手掌已经直接托起了她的身体。
她怔了怔,才兀然发现这只手明明白皙漂亮又温柔,显然养尊处优,然而性格才强势得有些逼人。
她喉咙微微动了动,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
那是……怎么样冷静的一双眼睛啊。
一眼望去,似乎找不到里面一点涟漪。
她原以为迹部景吾是她见过这个年纪难得孤高的少年了,然而和这双眼睛比起来似乎就显得有人情味得多。
“冷吗?”
看上去也不过是个高中生的赤发少年轻轻开口,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冷吗?
她愣了愣,才意识到刚才的踉跄让她露在了雨中,也才发现少年黑色的伞正遮蔽着她的身体。
“……谢谢。”
她几乎是有些茫然地道了声谢,旁边的公交车喇叭又响了起来。
“欸,还不上来吗?”
她应了一声,刚想和这名好心的少年道别,却看到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也上这辆公交车吗?”
她有些疑惑,毕竟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家境优渥,衣服整齐即使在雨天也没有沾染到一丝凌乱似的。
身上唯一的雨迹,大概就是刚才为了替她撑伞时露出来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见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这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