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凉奈最后是自杀。除了莫特森给她带去的侮辱,更让她承受不住的是身体疼痛的折磨。吴耀不仅是个医生,他还精通药理。他在过程中给凉奈注射的麻醉剂含有特殊成分。他给她两个选择,要么继续注射药剂缓解疼痛,要么自己注射安乐死结束生命。我曾经在他家地下二层的实验室见过那种淡黄色的液体。也请专家分析过成分。”
施念平静地说:“还是没有办法对吗?”
“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关系的。”施念揽着凉壬的腰,说:“他给我注射的只是普通麻醉剂。”
凉壬不相信,反问道:“你确定?”
施念点头说:“确定。你说的淡黄色液体是他准备给我注射的第一支药剂,但是被我踢到火堆里了。那东西似乎制作起来没那么容易,所以他的工具箱里只有那一支。”
“那你胳膊上的?”
“就是药剂量大一点儿麻醉剂。”施念用手按了按胳膊上的针眼,“一点儿都不疼。”
说话间,她又打了个喷嚏。
凉壬把她伸出来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因为施念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只巴哈杜尔一人先回了加德满都。凉壬陪着她住在高山上的旅馆里,说是世外桃源也好,说是二人世界也罢。总之对着茫茫雪山,凉壬前所未有的看清自己心里所想,从今往后,无非“施念”二字。
“看这里!”
凉壬回过头就看到她站在楼上,举着相机。两个人的嘴角就像挂在雪山顶的上弦月。
明亮,美丽。
……
从莲花镇到花都,王见觉得自己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眼见着就能抓到光明。而且这种感觉随着张强的出现,愈发强烈。
王见的车停在烂尾楼下,他抬头看着眼前这栋空荡荡的大楼,想到的却是李灵从天台上跳下去的情景。
那天他在所里办案,手机扔在值班室。回去睡觉的时候,才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李灵打的。等他把电话打回去,对方已经处于无法接通状态。没一会儿,他接到李灵父亲打来的电话,交谈的内容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却也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的。
“可能跟死比起来,不能和你在一块儿更让她感到恐惧。所以,她走了。”
三年过去了,王见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中度过。或许,他接了李灵打来的电话,结局就不一样了。或许,他早一点儿离开刑警队,他们的结果也不一样了。或许,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李灵的生命中。
“做刑警就该孤独终老吗?我可没那么怕死。”
思念之所以痛苦,大概就是话还在耳边,却找不到说话人存在过的任何蛛丝马迹。
王见用手指揉了揉眼角,他早就习惯把应该流出来的眼泪生生的憋回去。
对于这次重新勘查案发地,王见其实并没有抱着能够有重大发现的希望。毕竟,除夕那天早上,他也是目击证人之一。
正如施念所说,她看到的,也正是自己看到的。
他怀疑过施念吗?
王见问自己,答案是确实没有。
他只是觉得施念一直在遮掩,那些她身上保有的神秘的东西才让人心生疑虑。
至于自己为什么抓着这个案子不放?他想是因为李灵。
因为廖晓乔和李灵一样在年轻的时候选择以跳楼这个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她们同样患有创伤后遗症,因为他认定她们同样是受害者。
是的,从一开始王见就不曾把廖晓乔当成凶手对待。
是先入为主吗?
还是真的因为私人情感左右了自己办案时的方向?
正当王见疑惑不前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强穿着一件黑色帽衫,帽子遮住了一整张脸,如果不是走路时一瘸一拐的腿,王见也不敢确定眼前拎着黑塑料袋的就是他。
王见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上七楼——李全的遇害地点。
但是这里早已没了当时的血腥味儿,有的只剩下一床被子和一个背囊静靠在墙角。
张强把塑料袋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半块儿面包,过期牛奶,剩下的全是拾荒者们最喜欢搜集的空塑料瓶。
张强坐在自己的被子上,对着他面前空旷的楼体,说:“我知道你会找到我。”
王见从他身后的柱子后面走出来。
“饿了一天了,等我吃饱了再走,行吗?”
说着,他捡起地上的面包,吹了吹上面的灰塞进嘴里。
自始自终张强都没有回头看过王见一眼。
可王见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哀伤,从那双不时颤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