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灯塔顶上的旋转餐厅。
江之寒和倪裳对坐着,在靠窗的位置。从几百米的高空俯瞰,灯火里的沪宁又是另一般模样。
两人难得的点了西餐,因为倪裳说起自打离开美国后很少吃西餐(其实在那里时吃的也不多),听说这里做的还算地道。江之寒点了山羊肉,倪裳要的是鳕鱼,味道还不错,份量也够少。江之寒叫了瓶加州出产的红酒,价格足足比在那边时贵了十倍。
头顶上的吊灯,光晕柔和但并不昏暗。邻座的食客,各个都斯文有礼,没有大声的喧哗。窗外的沪宁,灯火辉煌,却安静的似乎隔着一个世界- 老实说,真是个不错的晚餐的氛围。
谈话也是安静而舒适的,有些停顿,但并没有冷场。十年过去了,经过那么些波折,愈行愈远的疏离,偶尔一两次的争吵以后,江之寒发现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并没有消散。他们不会急着用谈话去塞满整个空间,偶一个对视,一次微笑,或者是几分钟的沉默,也是舒缓有致。
倪裳谈起些故人- 芳芳的婚礼和小薇的南美蜜月之旅。对于两个人的老公,倪裳的观感截然相反。但以她的个性,自然不会在好友背后妄加评论,只是淡淡的一句带过。倒是萧亦武送的刺绣,似乎让她印象颇深。她谈起萧亦武和芳芳那段朦朦胧胧的初恋,江之寒给她补充了很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和芳芳很好,这些事她也从来不知道。
倪裳从来都是那种很尊重朋友“隐私”的人,去美国呆了几年后更是如此。但今天她很不寻常的刨根问底的问起萧亦武的近况,江之寒就自己知道的细细和她说了一番,看过去,她垂着眼睑,带着一点微笑,却掩不住有几分落寞。
正餐完了,倪裳要了杯饭后的咖啡。江之寒喝不惯咖啡,便要了份甜点,和她分食。
他历经世情,哪会看不出倪裳对芳芳的老公观感不佳,却只能暗自感叹一番。
他说:“芳芳的老公我只在美国见过一次。那次感觉还行吧,稍微有些傲,不过高官家里出来的这也难免……”
倪裳抬了抬眼,“他家是高官?”
江之寒怔了怔,原来芳芳连这也隐瞒不报,于是咧嘴笑了笑。
座位对面,柔和的灯光下女孩儿似乎若有所思。今天她二十七了,职场几年后气质愈发成熟稳重,和他梦中的影像已颇有差别。但江之寒看过去,灯下的她,似乎和当年晚自修时埋头写作业的她还是那么相似- 那坐姿,那神情,那淡淡的笑,那柔柔的眼波,那独特的属于“倪裳”的气场。
忽然想起,分手以后两人单独一起吃饭的时候寥寥无几- 一下子能想起的只有两次,还是在大洋彼岸的Vansas和大峡谷。大峡谷那次偶遇,仿佛天意注定。现在回想起来,还仿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亦真亦幻。那一次,倪裳拿定了主意来做一次告别,和当年的恋情和后来的牵挂。但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但十年前刻骨铭心的初恋,那以后的缠绕牵挂,白冰燕的死,倪建国的恨,这一切的一切,终究需要一个了结的时候。他今天来找她,自然不是为了谈芳芳或者是萧亦武,是来给他们的过去作一个了结。
抬起眼,他开口道:“我……来以前,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倪裳眨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十年前,那个生日何等隆重,他们相约来世也要在一起。但时光流过,生日也会被慢慢淡忘。
江之寒说:“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真的是一团乱麻。但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却没法回头了。今天是……想和你说些事情,却……真的害怕……坏了你过生日的心情。”
倪裳抿抿嘴,“说来听听。”
江之寒吐出一口气,“你现在这个公司,明年就准备在新加坡挂牌上市了,你知道吧?”
倪裳点头,“才知道。”
江之寒看着她,“我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是我让小薇推荐你去那里的,也是我让她不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怪她。”
倪裳的眼亮晶晶的,脸上似乎无喜也无忧。
江之寒沉声道:“我……确实觉得那个工作挺适合你的。但不管怎样,瞒着你做这些……是一种不尊重,是……不对的。”
倪裳展颜一笑,“所以说,我们辛辛苦苦开发产品,钱最后都到你和小墨的腰包里去咯。”
江之寒扬了扬眉毛,连小薇都不太清楚林墨是开曼投资的另一个大股东。
他有几分惊讶,“你早知道了?”
倪裳点点头,“去年有一次和凝萃吃饭,她一定要喝酒,自己却喝趴下了。”
江之寒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还是笑道:“你现在这么厉害,连她也给喝趴下了?”
倪裳说:“小顾不是找了个未婚妻么?她一心想醉一场,换了是谁她也会醉的。”那么多年过后,当年的情愫本以为早就淡去,却依然还在心中。
她喝了点红酒,眼似乎更亮了,“凝萃醉了,说了好多,其中也说到你……和我。她说了一句话,说我对你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她美目凝视,“是这样的吗,之寒?”
江之寒伸手摸了摸下颚,“她心情不好,你还和她较真啊”
倪裳轻声道:“不是我较真,是我那晚才知道,原来……原来很多我们的朋友都为你鸣不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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