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过成一锅淡粥,可怕”黎江北刚一批驳,他又道:“热爱事业没错,我也热爱,但男人仅仅为了热爱事业来到这世上,亏我不,除了事业,我眼中还有美,这就是我比你活得丰富活得多彩的地方。”
“你那不叫多彩,是乱采,滥采”黎江北斥道。
“算了,不跟你争,你这种人太正经了,正经得让我害怕。我崔剑不想过你那种日子,这事上你不要干预我,这是我的权力。”
“权力?你是色早晚有一天,你会让这个色字害掉”
崔剑绝不承认自己色,怎么会是色呢,我这是欣赏黎江北不懂,这点上他没资格跟我理论崔剑这一生,对别的都不怎么贪恋,独独对美,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但他哪里见过如此不张扬不怒放分明是紧裹着却又光芒逼人的美啊
这一天的崔剑,感觉眼前盛开着一大团绚丽,眩得他坐立不住,差点就把自己迷失掉。
男人迷失起来,是很容易的。崔剑所以还能保持清醒,是他现在的心境,不容许他对女人产生幻想,还有面前这两个男人,也压迫着他,让他腾不出心境去欣赏万黛河。
简单打过招呼,崔剑坐在了万黛河对面。谁知这一坐不要紧,偏偏,万黛河就整个暴露在了他眼前。对面是视觉最正的,能让风景一览无余进入你的视线,也能让对方脖颈中那大团大团的空白勾起无数联想……
崔剑后来发出感叹,都说青春对女人最重要,都说年龄是女人的本钱。这话错,大错特错。万黛河不年轻了吧,不青春了吧,但……眼睛,眼睛才是女人最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惜太多的女人忽视了这点。当然,眼睛之外那如江水般涌来的涛涛诱惑,还有青春尾端女人怦然而放的绝艳光芒,都是这一天震撼他的风景。
风情万种
何需风情万种,对崔剑这样的老学究,万黛河就算只露一种,也足以令他发晕发癲。
饭桌上的气氛相当轻松,曾经的教育厅葛厅长现在的省委组织部第一副部长对他仍是那么热情,当初考察班子,就是葛副部长找崔剑谈话,后来又是他到学校宣布崔剑的任命书。崔剑对他,是心存感激的。有着“铁面虎”之称的公安厅陶副厅长,崔剑更不陌生,陶副厅长在教育厅工作时,跟崔剑有不少接触,当初城市学院改革,吸纳和兼并金江师范专科学校、金江教育学院、江北工学院等,他是改革小组的领导。后来查处原城市学院院长腐败案,陶副厅长担任专案组副组长,他的铁腕作风给崔剑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崔剑只是不明白,这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打电话叫他来,又是什么意思?
一阵寒喧后,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组织部葛副部长,葛副部长脸色很暖,很“内部”也很友善的那种。“内部”是个暗语,是指官场中一条线或一个圈子中的人,官场还有很多这样的暗语,崔剑也是担任院长一职后才渐渐知道的。老实说,他对这种暗语抱有反感或是抵抗情绪,他自认为不属于任何圈子也不情愿让谁划在某一条线上,碍于葛副部长的特殊身份,他也勉强用那种微笑笑了笑。
“今天来,没多大事,就是想叙叙旧,难得万总给我们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大家一块坐坐,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说完,葛副部长意味深长地冲万黛河一笑。
万黛河慌忙将目光避开。崔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进门到现在,他都处在恍惚中,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真是不多,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加上一个重量级的美人,一下就把他的心给弄乱了。
平静不下来。
见葛副部长盯着万黛河,下意识地,崔剑也将目光投向万黛河。万黛河脸上始终保持着一股浅笑,那笑是粉红色的,偶尔,也显出一两道白,但崔剑看到的,尽是红,白被他忽略了,或者,他就压根没想到,万黛河这样的人,脸上也有露白的时候。粉红在他眼里一盛开,衬托得万黛河那张脸越发妩媚,等染了几杯酒,脖颈处那大片的空白,也渐渐跟脸粉红成一色,崔剑目光里难以抗拒地多出一道道诱惑。万黛河感受到了这目光,略带矜持地低了一下头,让崔剑的目光悬在了别处,然后启开朱唇,用性感的声音说:“三位都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师长,黛河一直想请三位坐坐,聆听三位的教导,就是不敢贸然打扰,领导们的时间真是太珍贵了。今天黛河斗胆,绝无别的意图,就是想跟领导们拉拉家长,当然,也希望领导们能对万河的发展提点宝贵意见。”说完,她捧起酒杯,给三位敬酒。
这番话让崔剑听得云里雾里,敘旧,有什么旧可叙?提意见,万河是江北建筑业的龙头老大,是地产界大亨,它的发展让人咂舌,用得着让他们几个提意见?等接过酒杯,崔剑就明白,今天这出戏,还是为搬迁而来
他沉默了,收住心思,再也不敢心猿意马,更不敢想入非非。一本正经端起脸,摆出一副虚张声势的架势,开始等他们打下一张牌。
陶副厅长跟葛副部长相视一笑,故意插科打诨,说些市面上流行的段子,再次把饭桌的气氛搞活。崔剑绷了一阵,绷不住了,对方并没提搬迁的事,更没提闸北新村,看来是自己多疑,多想。他举起酒杯,试探性地跟三位敬酒,除了万黛河略微推辞一番,他们两位,全都爽快地喝了。
接下来还是不着正题,扯东谈东,扯西谈西,扯得崔剑都没了思辨力。毕竟他只是一院之长,常年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社会上这些花边新闻,小道消息,听得少,谈得就更少,而且,谈这些需要一种功力,一种耐心,一种良好的酒桌修养。崔剑恰恰缺少这些
听着听着,他又发起了呆,这顿饭,到底吃的是什么味道啊?
就在他思想开小差的空,陶副厅长忽然说:“老崔啊,有件事忽然想起来,想问问你。”
“什么?”崔剑一惊,脸色都变了。
“最近我在办一件案,一件二十多年前的旧案。这案呢,真是奇怪,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殉情,死了怕有二十多年了吧,本来这也不叫啥案,但最近有人举报,说女人是别人害死的,是一起谋杀案。”说到这,陶副厅长顿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却定格在崔剑脸上。
“案子的事,我不懂。”崔剑道。
“不,我不是跟你谈案子,我是跟你谈女人,也谈谈男人。你说,案中的这个男人,二十年来他该不该忏悔?”
“忏悔?”崔剑似乎听出了什么,目光一抖,里面溅出一团火星。
万黛河也被陶副厅长的话惊了神,陶副厅长跟崔剑谈这些,事先她并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怕是就不来了。当然,这是万黛河的心思,崔剑并不知道。崔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万黛河有她自己的原则,哪些话该在饭桌上说,哪些话不该,这得有个数,不该饭桌上讲的,绝不讲。比如万黛河对自己的打扮,跟谁在一起,着怎样的服装,化怎样的妆,都有讲究。她今天这样打扮,这样化妆,绝不是为了崔剑。请她来的这两位,都是跟万河实业有着深刻关系的人,也是她万黛河不敢开罪开罪不起的人。他们打电话请她,焉能素面朝天就来?
陶副厅长深一句浅一句往崔剑心上挠痒痒,万黛河听了一阵,憋不住了,但又不能明着阻止,只能故意扮一副小女孩的脸色:“陶厅长,谈点别的吧,谈案子我怕。”
陶副厅长笑了一声,没理万黛河,继续跟崔剑说:“你是教育专家,又是心理学教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崔剑垂下了头,男人,女人,殉情,谋杀……他在脑子里紧急转动这些词。转着转着,忽然就转出一件事来。崔剑一震
一身冷汗嗖地涌出,本能地,就想站起来。
“怎么,崔院长记起什么了?”
“没,没,我在瞎想呢。”崔剑拿起纸巾,不停地擦汗。万黛河见状,起身,却又不知道站起来做什么。尴尬了一会,走到空调边,调了一下温度。
接下来是沉默,是胶着,是让人熬不过去的一段尴尬。
终于,陶副厅长又开了口,这次他一开口,崔剑就真正坐不住了。
“对了老崔,有个人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以前有个助手是不是叫陆小月?”
“陆小月?”崔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咬了一下,一直固定在椅子上的身体猛地一抽:“陶厅长,你打听这做什么?”
“没事,随口问问。”陶副厅长真就是一副没事的表情。
万黛河连着打了几句岔,都没能将陶副厅长的话止住,脸上的粉红一褪而尽,显出比崔剑还烦燥的神色。
葛副部长见状,往她跟前凑了凑,跟她开起不荤不淡的玩笑。万黛河硬着头皮,脸上像是拿刀子往开里剥表情。心里再三提醒自己,千万别让表情挤一起,一定要笑,笑啊。
好久,等陶副厅长说的差不多了,葛副部长才扭过头,装做才记起他们似的,问:“你们谈什么呢,这么投缘?”
“我跟崔院长谈一件旧事。”陶副厅长点上烟,悠然自得吸了一口。烟雾吐出来,罩住了崔剑失色的脸。
连抽几口,陶副厅长像是忽然记起一件事:“对了,有张照片大家看看,这女孩,保不准你们认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桌子上。万黛河看了一眼,就知道今天这顿饭的真实目的了。她心里掠过一层暗,人啊,为达到目的,咋就啥方法也敢想呢?都说他们包工头黑,看来,黑的远不止他们这些人
想归想,场面还得应付。毕竟,她是见过场面的,如果这时候她不解围,崔剑怕真就没了退路。她再次扫了眼照片,故作惊讶道:“好漂亮的女孩子,文静,端庄,陶厅啥时对女学生感起兴趣了?”
“别乱说。”聊副厅长抢白了一句,继续跟崔剑说:“崔院长认得不?”
崔剑赶忙摇头。其实他的目光并没往照片上看,要是看了,没准,他就不这么说了。
一直保持缄默的葛副部长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这个女孩咋这么眼熟,哎,崔院长,你看看,是不是你们城市学院的?”
崔剑不能不看了,这一看,崔剑就又惊出一身冷汗。
照片上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陆玉
3
第三天下午,黎江北听到城市学院再次搬迁的消息,顿感纳闷,怎么回事,老崔不是说先不搬的吗?
城市学院暂缓搬迁,还真是黎江北的主意。黎江北跟崔剑,说来也是老熟识,早在崔剑担任金江师专校长时,两人关系就已很密。一来两人的专业都是教育学,崔剑后来侧重到教育心理学方面。二来,江北大学跟金江师专是教学联系单位,两家关系本来就很好。崔剑担任城市学院院长后,两人常常就教育行政及高教发展方面的问题交换意见,崔剑就城市学院未来发展方向及学院管理中的具体问题请教黎江北,黎江北每次都毫无保留地谈上一大堆自己的看法。
关于闸北高教新村这个话题,两人聊的比较多,最最实质性的一次,还是今年三月去广州考察。那次考察,两人一路都住在一起,夜里无事,就拿高教界的事儿解闷。有天夜里,崔剑大着胆子就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其中就有合同中的几个疑点。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崔剑说。
黎江北被崔剑的话骇住了,说实话,尽管他对闸北高教新村持不同意见,前后提过几封这方面的提案,但那都是大方向上的,焦点是对“教育产业化”和“高校巨额负债”的质疑。对崔剑说的合同,他却一概不知,毕竟他只是一名普通教师,有些机密,他是无权知道的。崔剑这一说,立马引起他的警觉:“老崔,这事可不能乱说,得讲原则。”
“江北,我的话你还不信,我崔剑是乱说的人吗?”崔剑一本正经。
也是在那晚,崔剑还告诉黎江北,闸北高教新村背后还有一个秘密,土地征用有猫腻。崔剑说,他也是在担任院长一职后才听说的,用于建设高教新村的土地,一半原来属于荒地,无产权,按政策规定,如果这些土地用来兴办教育及公益事业,政府完全可以可以按行政手段划拔。但凑巧的是,就在闸北高教新村建设项目论证前一年,一家名叫“腾飞实业”的公司在极短的时间内跟国土部门办理了这片土地的租用手续,租用期限为五十年。尔后,该公司对那片荒地做了简单平整,上面临时性建起一些建筑物,这些建筑物的具体用途不得而知,但造价绝对低廉。高教新村项目论证通过后,第一项任务就是征用土地,一年前还无人问津的闸北区荒地突然开始爆炒,短短三个月,地价就翻了十倍。用于建设江北大学和城市学院的1号区和12号区,前后倒了六家公司的手,每亩地溢出的价格为八十万元,单是这一笔,闸北新村就增大投资三个亿。
“三个亿啊,江北,你能想得出,这三个亿最终走了哪?”
黎江北摇头。
崔剑暗下脸,声音低沉地说:“这里面有名堂,那个腾飞实业我打听过,根本就是家皮包公司,将地价炒起来后,他们就拿钱走了。”
“真有这事?”黎江北还是不相信,闸北新村是全省重点工程,是在中央挂了号的,纵是胆子再大,也没谁敢动它的脑子吧?
那次回来,黎江北开始留心这件事,无奈,他的信息多一半来自底层,来自民间,涉及到投资和土地转让等绝对高端的秘密,他无力获得。有次跟周正群闲聊,他大着胆子将这事说了出来,没想,周正群当下就黑了脸:“江北,你是政协委员,是省政府参事,觉悟不会低到如此程度吧?街头巷尾的传言,你也敢信?”
一看周正群的脸色,黎江北没敢再细问,此事算是一场风,在他脑子里刮了过去。谁知一周前,崔剑突然神神秘秘找到他,说那家公司他打听到了,果然不出所料,是一家黑公司。
“哪家?”黎江北正被吴潇潇和长江大学弄得心烦意乱,没有心思听崔剑绕来绕去。
“腾飞实业。”
一听腾飞两个字,黎江北猛地抬起头,无独有偶,两天前他收到一份群众来信,信上说的也是这家“腾飞实业”。
“想不到吧,该公司的法人代表竟是陆小雨。”崔剑的声音很沉重,为打听这家公司,他真是费了不少心血。
“陆小雨?老崔,你瞎扯什么?”黎江北失声叫道。他诧诧地盯住崔剑,感觉崔剑突然变得不可思议。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