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深山之中,不时传来狼嚎声。
今儿宋中眉头直跳,盘坐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难以入定。
良久,他披了一件衣衫起来,皱眉望着黑黝黝的大青山深处,忽地提纵而起,跃过窗棂,跳出不算太高的院墙,一路疾奔向着那山林腹地之处飞驰而去。
只看那敏捷的身形,哪还有一丝老态龙钟之相?
深山,老林,冬日无叶的枝头挡不住清冷的月芒。
不见老树枯藤,也无寒鸦鸣叫。
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无。
明月有瑕挂在枝头,月光却是皎皎似水波,清辉洒落满地,温柔又清冷。
树顶梢头,身材姣好的妙龄女郎身穿大红衣裙,眉目温婉似清霜白雪,她眉眼含着娇媚的笑意,盯着对面的玄裳男子,眸光却是脆冷无情。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她哪里是穿了一件红衫,分明是白衣染血而成!
那血,顺着裙摆飞扬时,肆意飞溅。
若是芽儿在此,怕是不难发现,这女子正是她的宋姐姐!
但,此时的宋姐姐,却不是那副平易近人的仙子模样了。
她笑的那样娇俏,那样魅惑,不仅艳光四射,浑身还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她一袭血红衣衫,胸口却是被划了一道口子,红衣裂开寸许,隐约能看见里面露出的丝丝春光,那饱满挺拔的白玉双峰,若隐若现格外诱人。
“姜师兄,许久不见,你的剑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人也如此,依旧丰神俊朗。”她眉若远黛,口吐芬芳,眼波在他身上轻轻流转,笑意满满的望着那玄衣男子,神态亲昵。“真真是好一个神仙公子,玉面仙君!”
“妖女!你不配叫我师兄!”
听得她的夸赞,男子眉目里没有丝毫的暖色,尽是冷意,崩着一张脸,双眸含恨,却是恨不得将她扒皮抽骨,沉入深渊,永世不得轮回!
“师兄说的是,晴儿早就被逐出师门,的确不配这么称呼,不过,晴儿可不是妖女。”即便被喊做妖女,她也没有丝毫的动怒,面上笑的越发魅惑,只是眼底却有些懒懒的警惕。口中说着被逐出师门这样的话,也没有丝毫的羞愧与难堪,似乎理所当然一般。
她眨了眨明眸,随意抛了个媚眼,如同那青楼女子一般放荡勾魂,还有心情仍旧向那玄衣男子调笑:“不若就让晴儿便唤你一声贤愚吧?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
清风拂过,吹起宋姓妖女耳畔垂落的发丝,听着她那直白如情话一般的呢喃,明月仿佛羞涩难当,半掩着躲进了云层里。
“住口!”姜师兄眸光先是一荡,然而很快恢复了清明,他修为比她高的多,她的媚术对他无用。可性子却被她撩拨了起来,忍不住大喝一声,厉声打断她的“淫言秽语”。
时过境迁,姜贤愚心里仍有恼怒,亦是羞恼难当。
他修为高深,早就断绝情爱,却被她一句话撩拨的泛起涟漪,差些生了心魔,再加上心中深深掩藏的那一抹伤疤被女子无情撕开,令他目光尤冷,面上容色更冷:“你善恶不分,杀人如麻,不是妖女是什么?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分明就是魔道行径!你还有什么脸笑!”
“姜师兄说的真好,不愧是玄天门公认的天才,让晴儿实在无话可说,无可辩驳。”宋妖女摇着头,啪啪的拍着手,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山林,惊得野兽四处逃窜。而她媚眼如丝,轻轻的语气仿佛在哄个任性的孩童,听得那姜师兄脸色更是愈发沉黑。
“不过师兄,晴儿为什么就不能笑了?”
她偏着头,一脸纯真的看着他,那神色仿佛在问,我不笑,难道还能哭么?
“你杀我姜家数百人,难道就不觉得羞愧?”
“你姜家人害我父母早亡,让我流落异乡,难道我不该报仇?”
姜贤愚紧握手中长剑,指节渐渐泛白。
竟是如此不知悔改!
那可是数百人!
一个累世的修真世家,自然不会只有这区区百人之数。然而,他家族中大半都是凡人,不过是挂了个修真世家子弟的名号,真正的修士,不过一千出头。
而她屠杀的,泰半都是族中精英子弟!
他姜家上千年的积存,在这女子手里折了将近九成!其中甚至还包括几位金丹老祖!可以说,姜家支撑门面的修士几乎被她斩杀殆尽,没个三五百年,根本恢复不了元气!
这让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深恶痛绝!
“你这是颠倒黑白!害你之人早已不是我姜家人,你连无辜孩童都杀,不过是泄愤罢了!宋雪晴,莫要执迷不悟,还是早早回头的好……”
“姓姜的都该死!”翛然冒出来的凄厉的女声,令那姜师兄怔了一怔。
“贤愚,”宋妖女一句尖利断喝之后,下一瞬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又软和了下来,亲昵的唤着男子的名讳:“你当知道,晴儿做事,从来只求结果,也从来无愧于心。”
这话说的很正派,但她做的事,却叫人无法原谅。
“无愧于心?好一个无愧于心!不知廉耻!”姜师兄气极反笑,冷哼怒斥。
却见宋雪晴玉指缠上胸前一缕低垂的发丝,垂着头随意拨弄着,嘟起唇瓣,一脸天真不知事的模样,眨了眨眼睛,茫然的问道:“廉耻?那是什么?”
别说是廉耻,便是自尊心,都早就被她抛的一干二净,连渣都没剩下。
在这修真界,做人不仅可以无耻,甚至连下限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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