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湛的脚步远去,景澈也随之跌坐在地上。
她的左手无意识地一下下抚摸着小腹,感受那最后的温度。她很瘦,怀孕时受尽颠簸,所以将近八个月的肚子也不比别人五个月的肚子大。如果不是这三个月百里风间的悉心照料……这孩子可能根本撑不到八个月。
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而孩子的父亲……不,这孩子没有父亲!他的父亲,也一定不会承认这个孽种的存在。他做了太多趋利避害的事情。
而他的害,多半就是她。
“百里风间……师父……”唇瓣微微动了动,可是细听却只有呼吸声。所有言语梗在喉间,无论铺天盖的回忆怎样走马灯般穿过脑海,也是出不了口。水气呵出来,转眼落成冰晶飘散不见。
白马骨扬起阵阵白雪,墨塔风铃转个不停。短短几年间,从撒娇耍赖最亲密不过的师徒,竟变成你死我活持剑相对的仇家。
景澈紧紧闭了闭眼,却挡不住迎面而来的回忆呼啸带着刺骨的血腥寒冷。
一幕幕刀光剑影勾心斗角像是洪水一般没顶而来,偏生那般绝望的往事中沉沉浮浮的还是那有如刀削般桀骜的脸。
“娘这一生都为他人而活……但孩子,娘一定不会让你还未出生就被注定好命运。你的命运,你的生死,应该由你自己来定,娘会让你活下来,一定。。”
景澈咬咬牙站了起来,眼中却发出母狼护犊般森冷坚决的光。
***
“百里风间已经追到山洞门口了,这时候倒是蛮快。”
姑湛冷哼着一边说话一边从岩洞深处走出,细长的眼里落满不屑和了如指掌的讽刺。
话音一落,咬破舌尖,手尖翻转,一口血喷在景澈身上。
随着血雾的散去,缕缕白烟从司溟身上抽出,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一般,细细长长钻进了景澈的身体。
还是那张脸,苍白如瓷,嫣红的嘴唇上深深的齿印像是随时能滴出血来。莞尔一笑,可是眼眸里流转的光芒是独属姑湛的决绝与狂热。
“好了,你就同孤,一起去迎接你的师父吧。”姑湛特意重重咬出“你的师父”这四个字,像是一种讥讽。他从头到尾见证这场悲剧,从她幼时到她长大,景澈突然也承认,他是有资格嘲笑她的。
她的师父,百里风间,就站在皇陵底层的石碑入口。玄墨色的衣袖被阴风吹的不住翻滚。长长的乌发夹着一缕雪白像是波浪般也随风飘扬。右手持龙渊宝剑,左手捏诀,竟是见面就和姑湛拼得你死我活的打算。
“瞧瞧,真是护犊心切,捏法诀时竟露出空门,我若从背后攻击他呢?看来这百年来八荒大陆最厉害的一个人物百里风间,在爱情面前也如此脆弱。人都是慢慢变强的,只有百里风间在走下坡路……景澈,孤最该感谢的人是你,你拖累了我的劲敌。”姑湛在心里对景澈说。
“他不爱我。”
“不管爱不爱,也可惜,过一会他也就要死了。”
“……”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没有。”
“那再赏你个恩典,孤让你看着,你这个世间最英勇无上、受人崇敬的师父,是如何帮助孤这个人人唾弃的妖王打开上古神力的封印,再将渊及帝、将你们臻弋族欠孤的东西,通通还给孤。”
“……”景澈拒绝,“我说过只看一眼,多一眼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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