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韶站起身道:“我去找剪刀过来。”
他走出浴室,刚巧看见之前瘫倒在地的壮汉正缓缓挪动着身体,挣扎着要站起来,他又补了一脚,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拿起边上尚未用完的登山绳来将他绑在一张翻到的椅子上。然后拨了电话给刑闵,刑闵冷静地下了指示:“我们现在就过去,你继续留在原地。”
萧九韶拎起那凶手带来的工具包,里面除了工业剪刀和电锯之外,竟还有剔骨刀。也亏得他带了这么多工具,不然就凭褚青蘅的体力和速度,不用到屋子就被打晕了。他挑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只听那壮汉嘶地□□一声:“你这小子,下手真他妈重……”
“对,我打断了你两根肋骨。奉劝你不要做太大动作,不然肋骨戳进肺里,救护车来不及赶到。”
“呵呵,你不懂……不懂这么美丽的事,那小妞就懂,她才会主动要求献祭。”
萧九韶看了他一眼,献祭这个词,他不认为是这个连中学都没有毕业长时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可以从他自己的生活渠道得知,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又是暗花,他在这背后充当了一个教唆者的角色。
他拿着小刀走进浴室,才开始有点明白那人所说的献祭的含义,之前情况紧急,他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没仔细去看。
褚青蘅揉了揉之前失去血液循环功能的关节,那两道红痕还是很明显,解释道:“我是为了拖延时间,我又不是变态,要选这种死法。”
既然萧九韶之前作出的犯罪画像里说他对于暴力美学十分感兴趣,却没有形成体系。她就主动要求换上最好的衣服,捆住手脚,溺死在水中,本来就说女人如水,死在水里自然是最美丽的形态。
结果那人竟然答应了,还从行李袋里找出一件真丝衬衫让她换上。
白色的真丝浸在水中半隐半露,还有裸露的腿和手腕,这哪里是暴力美学,根本就是AV品味。她太高估对方了。其实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从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直到现在,绷紧了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下来。
她深呼吸了几回,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虽然说谢谢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幸好有你在。”
萧九韶倏然站起身,又一下子撞在身后的洗手台上,之前腰上那块淤青连带着尾椎骨的神经都抽痛起来,他按着腰后:“我去给你拿衣服。”
很快的,两件衣服就被扔了进来。
褚青蘅按了按手机,彻底没有反应,想来是报废了。她捡起衣服,一条是黑色长裤,还有一件深色的开衫,不由想,幸好他没有扔两件上衣进来。
她穿好衣服,拧了下湿哒哒的头发,走出浴室。
萧九韶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凶手发呆。
褚青蘅走到他身后,好奇地伸出手,在他后腰上重重一按。萧九韶立刻转过身来,因为疼痛似乎正暗自咬着后槽牙:“你干什么?”
“嗯……看看你是扭伤还是瘀伤。”根据她从事法医三年的经验,他是撞伤了。
“这不关你的事。”
褚青蘅靠在餐桌上,双手抱着臂:“这种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你最好不要拒绝。”
萧九韶看着她,她的脸和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好像深海处探出头来的海妖。他面对着她,终于犹豫着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这一回她并没有挣脱,他们还是完成了那个未完成的拥抱。
褚青蘅在他怀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他的性情坚硬如铁,他的怀抱却出乎意料地温柔和宽松。他的心跳激越,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热情。按照正常人的程序下去,他会表白,自然,就算他智商指数破表,也不能越过这一道手续。
褚青蘅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准备接受这个世纪表白——其实他带给她的意外真的太多了,甚至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期待新的意外。
萧九韶考虑良久,才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褚青蘅哼了一声:“你当地上躺着的凶手先生是死的吗?”
刑闵的支援在半小时后到了,尽管有点晚,但鉴于周末的晚高峰,他们有很长一段路都是用腿跑过来的。
褚青蘅做完笔录后,刑闵破天荒地没有无视她,而是对她点了一下头:“你这次对任务的解读令人印象深刻,没有正面和爆匪起冲突,沿途做过记号,选择正确的拖延时间的方式,很好。”
她谦虚了一句:“那也是萧科反应迅速,不然我也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刑闵用一种“你这外行人当然不懂”的眼神看着她:“萧九韶的确表现突出,不过他向如此,跟你不同。”
褚青蘅脑海里最终只剩下“跟你不同跟你不同跟你不同”的回音。
她从笔录室里出来,而那位电锯管理员带着手铐从隔壁走出来,他步履蹒跚,虽然已经做过救护措施,萧九韶下手也有分寸,没有伤到肺部和其他脏器,但是他的行动还是显得笨重极了。
他看见褚青蘅,笑着舔了舔干涩的唇:“你的骨骼这么美,我真想拿回去收藏。”
褚青蘅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大概是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芮云犹豫了许久才走过来:“那个……你有封航空信。”
褚青蘅接过来撕开,只见里面是一张A4纸,纸上用贴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Congratulation”,底下是一个黑色的草花标志。
她翻过信封,邮戳是昨日的。
她突然有种感觉,暗花就在她身边,一直光明正大的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对于他来说,都是透明的。
他早已把她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