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午膳,杨媛这才离开。
侍女倩儿跟着杨媛一直回到宫中,见杨媛疲累地坐下卸妆,忍不住道:“娘子,奴婢不明白……”
杨媛缓缓地道:“你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讨好一个位份比我低的人,为什么我不和其他人一样,顺了皇后的意去嫉妒她踩低她?”
倩儿低下了头,道:“奴婢不敢,娘子做事,向来自有深意!”
杨媛冷笑道:“我哪有什么深意,我蠢了五年,被人算计了五年,吃了五年的苦头,才稍稍学一点乖!”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尖尖的脸儿削了下去,已经远非昔年那天真无邪的苹果脸了。轻抚着自己憔悴的容颜,冷冷地道:“青春易老,时光易逝,我这一生年华中最好的五年,我唯一能够取宠皇上的机会,却被皇后所算计,就这么永远地毁掉了。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来认清这个人。”
倩儿抬起头来,不平地道:“娘子忒也老实了,这样的委屈,憋在心里头这么多年,却不去求太后为您作主。”
杨媛坐在床边,轻抚着挂在床头的一副寒梅图绣品,轻叹道:“这是当年太后给我的,一副寒梅图上,有二十朵梅花,梅花共有五瓣,绣完整副图,就是一百瓣。太后这一生,绣了三副寒梅图,可是我十四岁入襄王府,整整五年,夜夜空闺,总共才绣了三朵梅花。我入府三年,才明白郭妃安排我所居住的玉锦园,竟然是当年潘妃的居处。想那时潘妃失欢于官家,她日日等、夜夜盼,直到病得奄奄一息,那眼睛却还是死死地望着门口,期盼着官家的身影能够到来。可是直到她死,也没等到官家,她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看着门外不闭的。人们说,她不是病死的,她是等死盼死、绝望而死的……”
倩儿打了一个寒战,颤声道:“娘子您别说了。”
杨媛轻轻地说着,话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情绪来,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郭妃,她把我安排在玉锦园,是巴不得我象潘妃一样,一辈子在玉锦园,也等死盼死。好让她独宠专房,好让她稳坐王妃宝座、皇后宝座。那一年她怀了孕,既想保胎,又生怕官家因此去了我处,便把自己的侍女戴氏塞给官家。那戴贵人容貌家世才智都是低下,纵然有了身孕,也是万万不敢与她相敌的。然而我那个时候多蠢呀,只会怪自己笨,不懂得讨好官家。竟然到了那么久以后,才知道她是如此的口蜜腹剑。可是那个时候已经迟了,她生下了两个儿子,抓住了官家的心,坐稳了正位。而我在官家的眼中,只不过是襄王府中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而已。太后?太后把我送给官家,是指望我能够取宠于官家,拉近她与官家的母子感情。我出息了,才不枉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我自己不长进,不能讨官家的欢心,白白辜负了太后的一番载培。难道还能够指望太后为我一个侍妾出头,坏了她与官家的母子情份。”
小倩垂下泪来:“娘子,奴婢跟着您这么多年,平常看您人前欢笑,竟不知道您心里头这么多的苦。”
杨媛冷笑道:“我不欢笑又能够如何?这宫里王府,人人长着势利的眼,我若露出半分可怜相,立刻被人踩作脚底泥。我只有自己给自己壮着声气儿,让太后以为我在府中得宠,让郭妃以为我在太后跟前得力,否则的话,我现在焉能是群妃之首,焉能在正阳宫放肆高声。”
倩儿想了一想,又道:“可是这与刘美人有何关系?”
杨媛缓缓地道:“宫中不比王府,如今官家自己做主了,自然不必买太后的面子,我得为我自己找一条安身之道。这么多年的同一屋檐下相处,我太了解皇后了,也不过是杜氏曹氏这样无知的丫头,才不知道,在皇后身上下功夫,都无异于与虎谋皮。那刘美人,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她,可是她旧日在王府中的事,我却是听过依稀。皇后对她如临大敌,恰恰是告诉我,只有她足堪作皇后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