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黎明之际,我将睡未睡,外边震天的簇拥声,隐隐地传进我的耳内,我走出军帐,只听门口守着的士兵喜笑颜开道:“大将军回来了1
是吗?赢了。
战斗整整进行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之后,终于金销铁冷,战场上只余一片阴云惨雾、山积的尸体、和枭鸟的怪叫
我产生了极矛盾的心理,一方面想去看那片血所染红的寒原,即使戈与戟分割的尸体多么奇形怪状,也该去见证他们的死,又一方面,我想远远地避开他们,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看到了那一幕,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去看热闹一般,而那是多么残忍和冷淡碍
我正犹豫之际,门口的士兵竟簇拥着我,向大将军的主帐走去他们想同那得胜归来的英雄在一起
我僵硬地走着,脑里好像有什么极挣扎的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在想。
远远地,我望见了一群甲胄染血的人们,他们的中间,站着一个高大俊美的将军,那是邵景初,他的目光像解冻的冰河般明快,坚毅而自信,洋溢的男子气概使得他的天人之颜也让步给他自身的神采,从那缄薄的双唇间,不断吐露出激励人心的言语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邵景初,结果我只能看着他在原地久久地痴立,无法再前进一步
邵景初接过了亲兵捧过的酒爵,他和周围的士兵都举起手中的酒爵,把那杯中酒一饮而经酒爵潇洒地翻倒在地,象征着它光荣使命的完结。
我的心猛地一揪,“使命的完结”这五个字深深地刺入我的心里。
我默默地走回了帐中。
为庆祝胜利而举行的飨宴一直持续到夜深,我在军帐里,等着antiuniver上传来消息,但始终没等到。
深夜走进我帐里的是邵景初。
我捧了一杯热茶给他,邵景初接过,声音有些嘶哑:“我并没喝多酒”
我笑笑,不答。
邵景初喝了半杯忽地翻身躺了下来:“我头有点晕。”
我坐到他身边,戏谑道:“元帅可不要一不小心在我帐中睡过去。”
邵景初低声道:“到时叫门口的士兵把我抬回去就好了。”
听这意思确实想睡?
我正讶异,邵景初忽地抓住了我的手,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又敏捷地把头枕在了我的膝上。
这样显露着孩子气的他让我觉得少见,因此只是笑着,没有再动上一动。
邵景初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不大宁静:“明轩战死了,还好,有你代替他陪在我身边,让我并不觉得那么遗憾。”
原来莫明轩死了,我吃了一惊。
邵景初道:“明轩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投到我营下的时候,我还是个三品将军,并且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在那恃权倚利的官场中再往前走哪怕一步多亏了他,我才当上了大将军,他也由一介杂兵成了破虏将军”
这时,我开始想,如果莫明轩的人格没有改变,他和邵景初之间,友谊维持至死也不会断绝吧?何况做出背叛他的事
“但我不知明轩何时生出了反叛之心,不止是对南越,第一次听到手下人报告他将军资拿去贿赂京中显贵之时,我怀疑我听错了”他忽地一睁双目,其中射出的冰冷的光像要冻结人的肢体般让人感到寒冷
然而他又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若连这个人也失去了,我就太寂寞了在这一次出征之前,我已经做了决定,我要赌这一次,赌我和明轩的命,因为能活着回去的只有一个人”
他像呵护什么珍宝般用双手拢着我的手:“兰英,是你,让我活着回来的。”
原来这个人他什么都知道。
“乔云也死在战场,他是害你坠河的人,死有余辜,至于谷鸿,你的父亲,他下落不明这场战已经打结束了,兰英,谷鸿的生死南越不会再追究了,我想对于你而言多少该感到宽慰,也不该去想过多的事情了。”
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让我安心地跟随他回到临安。
但他还有不知道的事,那就是南越没有一个太仆卿、一个并州牧之女叫谷兰英
邵景初忽地起身紧紧抱住了我——同样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在我耳边轻轻地道:“谷兰英,我要你嫁给我。”
他的鼻息吹在我的脸上,我因他的话羞红了脸,可之后他沉稳的呼吸声传来,我才发现他就这样熟睡过去了。
这对我而言,绝不是一个能什么也不想、轻松度过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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