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夜晚。
江望接到了祭师下的新指令后,便光明正大地将兵力一收,连每日例行公事般的派小队妖魔骚扰都不做了,只自顾自地将城一围,便专心调理起手下的妖魔来。偶尔几次有其他眼馋人类的妖魔军蠢蠢欲动地靠近过来,就是毫不客气地先打了再说,行事之张狂霸道令人发指。偏生他本人神出鬼没的捉不到踪迹,倒是同他作对的妖魔将领,每每过不得两日便被手下发现横尸帐内。如是几次后,尸鬼的凶名便也在妖魔中传开了,没有那等想不开的妖魔再来附近滋扰。
白魏此时也到了长益城下。
它没有去找江望,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毫无响动地穿过了围城的妖魔营地。此时抬头看了看城墙后,便整个身影扭曲着发生了变化,眼见着飞速地小了起来。
须臾后,一个小小的身影,灵巧地攀上城墙,几下攀到城头,翻了进去。
这几日妖魔止了攻击,长益城内也缓过来一口气。虽说城外的妖魔一日尚在,就一日不得懈怠,但终究是连番战斗,又无兵力补充。因着兵员不足,城墙巡逻的某些地方难免出现了些空当。
而那小小身影也极灵活警醒,一路翻垣飞跃走来,没有被一个人发现。
轻巧前进的步伐突然一停,身影顿了顿,改变了前进方向,远远地一个大圈绕了开去。
在它原本线路的前方院落内,吊睛白额虎昂起头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抖了抖胡须,似乎有些疑惑。无声无息地起身,在院落中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又回到榻旁重新卧下。
身影前进的步伐再一顿,突然一个翻滚,飞速缩到了一旁的阴影里。
空中有轻微的振翅声,一道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很快掠了过去。
饮羽楼驯养的寒鸦落在一棵树枝上,视线所及一切正常,侧过头啄了啄羽毛。视线的死角里,小小的身影飞快地跑过。
身影突然驻足,它的前方是一马平川的道路。
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抬脚正欲前行,迟疑了一下又收了回来,绕了另一条路。
在它刚才抬脚时意欲落足的地方,看似坚实的道路下,是饮羽楼特制的连环陷阱机关。坑底的粼粼尖刺等待着它们的第一个客人。
最后,身影跃进了一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院落,闪身消失在了一间房门后。
王天留是在颠簸中醒来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了满天星光。有点颠,腰被咯得挺疼的。一道房檐檐角在眼前忽地闪过。
他一下惊醒了。发现自己被人抗在肩上,正以一种飞快的速度穿过街巷。
什么人?!而且,城内的警哨呢?
想到那些平日里嘻嘻哈哈同他开玩笑给他帮忙的军士,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张开嘴就要叫出声来。
一只大掌紧紧捂住了他的嘴,手甲上的铁锈味充斥了口腔,那些坚硬的棱角划破了他的嘴。尽管如此他仍唔唔地拼命挣扎着。
是那人发现他醒了,在他叫出声前抢先一步制住了他。
一个有些生涩的发音说道:“安静。”
他突然安静下来,这声音他十分耳熟,在曾经那噩梦般绝望的地底。
他被捂着嘴放了下来,转动眼珠看过去,熟悉的黑色甲胄带着冰冷的气息映入眼帘。他惊喜地想说话,才发现还被捂着嘴。
这一下让他的头脑冷了几分,想起来对方的身份。
妖魔……
如果说在最初不晓世事的他眼中,因着幽梦魔,因着眼前的妖魔,而对整个妖魔族群抱着一定好感的话,这数个月亲眼目睹甚至亲身参与过的与妖魔的交锋,那些鲜血足以洗刷掉最初的天真,让他认知到不是所有妖魔都会对人类那么友善。事实上,他之前所遇到的,可以说是在他见过的所有妖魔中罕有的两个特例。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一边发冷一边感谢自己的运气,也感激这唯二两个给予过他庇护的妖魔。
张口欲呼的嘴闭上了,如果他唤来了守卫,面前的妖魔会死。
但是妖魔是敌人啊……他矛盾得很。
衣服一紧,他又被抗了起来。似乎因为他安静听话,这次没有再捂住他的嘴。妖魔扛着他,谨慎地前进着。
前进的速度不快,他渐渐也看出,妖魔是在躲避着城内的守卫。
他的脑子有点乱,一时想着妖魔为什么要抓他,一时想着就这么放走妖魔会不会给城里带来灾难,一时又自欺欺人地觉得妖魔很强,万一唤来了人反而害得来人被杀的话,还不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让它走。
眼见着远远看到了城墙了。再不能犹豫。他咬咬牙,在妖魔避到一处阴影中时,悄悄把一条腿伸出了檐下。
就这一次,听天由命罢。死的话,大不了把命赔给它。
树上寒鸦的视线突然定住,在某个檐下,伸出了一道可疑的影子。
它突然乍地飞起,大声叫了起来。凄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老远。扑打翅膀盘旋在空中,紧紧跟住了那可疑的对象。
满城立醒。
这响动一出来,白魏一顿,知道已经暴露。顾不得再掩饰,全力向着城墙狂奔。
有乌鸦俯冲下来干扰攻击,有几次大概啄到了肩上的人,听到他痛叫出声来。
它想及祭师要求的那对紫色眼睛,百忙之中动作一顿,换了个姿势护住人类的头面,闷头往前冲去。
城墙近在眼前,士兵的枪尖也近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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