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了,此时的孟青夏已经意识模糊了,只知道,周遭乱得很……因为她,这个夜晚,注定喧嚣混乱……
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也许是要就寝了,那一头银发是披散的,不曾束起,就连身上的衣衫都单薄得很,足下未曾着靴,就踩在这冷冰冰的地板上,虽未到冰天雪地的时节,却也是寒冬凛冽,夜风刺骨,但微生就穿得这样单薄地赤着足走了出来,好像一点也不怕冷一般……
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可能还不惊动就在大殿里面的微生,一向淡定温和的微生,也难得地,在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听到了那一阵阵混乱惊呼的声音的时候,他的脸色都变的严肃凝重了起来,尽管微生是闭着眼睛的,但这一切好像并不能阻碍他的行动自如,他几乎是一步到位地来到了孟青夏和湛所在的位置,准确地执起了孟青夏的手,让自己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腕间,然后凝眉断脉……
“微生大人。”匆匆被召来的巫医也都纷纷赶到了,临近青夏大人生产的日子,他们本就都在王城里待命,一刻也不敢懈怠。
孟青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状态萎靡,意识模糊,只听见微生在收回了手之后,那罕见的有些严厉和凝重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湛也有些慌了,所有人一面加快了动作将孟青夏送到温暖的寝殿里,湛一面询问微生目前孟青夏的情况:“微生大人,这可是生产之兆?”
这就像,一向温柔和煦的涓涓细流,突然汇入了奔腾的浪涛里,有些气势汹汹了起来,严厉地质问着发生这场变故的原因。
“腹中孩子尚不足月,并非生产之兆,只是……如今已是迫不得已的生产之时了。”微生似乎并不愿意再过多地回答这个问题,按照他的推算,孟青夏至少还得再过两个月才到了生产之时,但如今,这种种状况,分明是要小产……
这时候小产,无论对已经成熟的胎儿而言,还是对母亲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微生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情况,他紧急地给孟青夏施针施药,也只能暂且稳住这小产的速度,暂且止住了孟青夏的血,暂且……一切都只是暂且而已,这种时候,根本已经无法让一切回到从前的样子,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被迫迎接莲大人,提前来到这个世上了……
孟青夏躺在那,小脸苍白,虚弱得连呼吸都是那样的微弱,也是是因为微生的那几针有了效果,腹中的莲的状况好像也安稳了许多,不再那么挣扎了,但经历了这么一出,孟青夏早已经虚弱得像一个脆弱得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哪里还会有力气生产……这也是,微生为什么会选择想尽办法让生产的事情拖到至少天亮以后的原因。
孟青夏需要一些喘息的时间……况且,这个孩子对于孟青夏而言意味着什么,最清楚这件事的人莫过于他微生和知情的白起大人了,若是白起大人能在天亮的时候赶回的话,或许……微生的目光落在了那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染血的娇弱的少女身上,她对这个世界而言,都是一个意外,也或许,殊死一拼,她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看得出来,就算已经因为微生的尽力,孟青夏的痛苦也得到了一些缓解,但她看起来可不安稳,就算那寝殿里点了安神的薰香,都不能令她老实地入眠,积攒体力。
这寝殿里,除了守在外头的侍女,巫医,已经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因为孟青夏暂且需要静养休息,这里便只剩下了需要随时施针救人的微生在场了,整个寝殿里静悄悄的,微生也是闭目垂手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凭借微生这般深沉莫测的心思,想必孟青夏会突然动气小产的原因,就算先前因为事态紧急,他不及思索,此刻暂且安宁下来了,不可能还想不到是为什么……
嘴角微抬,微生已又是那一贯温和而又神圣的年轻巫师,他的声音平静,好听,也意味深长:“昔日姒纵篡位,我尚在襁褓之中,我父姒苏原有意传位于自己的子嗣,以姒纵的行事作风,必不会罢休,欲取我性命。我母有施氏暗中调换,昔日命丧黄泉的姒苏之子,却是另有他人,瞒天过海,姒纵只知姒苏之子已死,却不知我真正的身份,即便到今日,知道这些的人……也屈指可数。
若白起大人并非白起大人,今日的我,或许会真如你所忌惮的那般作为。但你该知道,白起那家伙,可不是什么会养虎为患的人。你今日愿将性命交付你所忌惮的人,我必是竭尽所能,成全你这份信任。”顿了顿,微生笑了笑:“尽管你这份信任,看起来有些不得已而为之呢。”
白起那家伙,可不是什么会养虎为患的人……这样的话,实在是满含深意。白起那样的人,虽用着他,却未必全然信他,而他敢留他,也必是料定了,所养的虎,不会成患。
像是得到了微生的保证一般,尽管微生看不见,但他几乎能听到,那床榻上虚弱得小家伙,忽然平稳了不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