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两军在月光下厮杀,在阳光下厮杀,在堑壕工事里厮杀,又在追击中厮杀……对于租界的领事们来说,天津北郊的战争似乎是从昨天下午开始的,中**队发起进攻,而后被日本人打退,再是日本人在半夜发动进攻,但结果却因为夜晚无法观察,不过领事们更倾向于中国人被打退了,同时杨村已被占领,日本人此时离北京又近了十五英里。£∝頂點小說,
一夜的炮声,英国驻天津总领事禄福礼先生刚一起床,就想着中国战败之后的事情:虽然日本是英国的盟国,但是同意战胜的日本吞并南满和东蒙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毕竟对中国宣战的不只是日本,还有俄国。如果同意日本吞并南满及东蒙,那势必也要同意俄国吞并外蒙和北满,甚至还有新疆;俄国人对土地总是无比的贪婪,外蒙和北满还好,可要是新疆也被他们吞并,那么西藏就危险了,而西藏危险就是印度危险……
禄福礼一边刷牙一边想着不久以后将要发生的那些事情,眉头深皱,他虽然不是不列颠的外交大臣,但作为一个有志于外交事业的帝国官员来说,不断的站在帝国立场上考虑问题对以后的晋升是有大帮助的。
“先生!”领事馆的秘书忽然很冒失的跑了进来,还没等禄福礼发怒,他就急切道:“先生,日本军队失败了,他们的防线被中国人突破,中国人正在追击!”
“什……么!”禄福礼满嘴牙粉,他再也没有心思刷牙了。把嘴抹干净后他马上道:“情况有多糟糕?日本人…日本人,他们不是一直在进攻吗?”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可谁知道呢?佩雷拉上校(柏来乐)已经派人过来了。他建议租界当局立马集结兵力,阻止中国人进入禁区。”秘书终于把要传达的话说完了,不过他却被禄福礼一把推开,因为他挡住了领事先生的路。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陆军军官,柏来乐上校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他却低估了日军的顽固,在接到决死攻击以粉碎支那军进攻的命令之后,正面战线的五个师团都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炮兵立即更换了榴霰弹和特种弹开始对前线做无差别炮击,而步兵除了借助弹坑建立工事并用机关枪阻止支那军推进外。其他士兵纷纷发起了疯狂的白刃战,更有些人全身装满了碰撞式手榴弹,不顾一切的要和敌军同归于尽。铁路西面的4师还好,东面的38师猛的被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吓了一跳,面对疯狂上前的日本人,若不是霰弹枪早早的编入了步兵班,38师怕是要被吓得落荒而逃。
大军虽然前进,但师指挥部对前线情况却因为有无线电和有线电话,是以了解的很是清晰。38师的先锋部队遇到了第9师团和第15师团各一部的极力阻拦,特别是推进四公里之后,随着日军炮兵的后退,己方炮兵已无法对其进行压制。而己方的步兵,开始直接暴露在日军的炮口下,被日军以血肉和火炮共同阻拦。
了解完前线困境。师长钱鼎猛然想到炮团已经前移了,他忙问道:“伯英的炮团什么时候能对突前的步兵进行掩护?”
“还不知道。应该快到了吧。”参谋长杨叔洁答道。“他这次带上去不只是一个炮团,142师的炮团也上去了。要不然干不过日本人。”
炮兵团每一个师都有,但按照复兴军军制,它并不完全隶属于该师,只要有任务需要,并被战区司令官批准,师属炮团随时会被其他部队借走。此时进攻,预感到日军将拼命抵抗的张钫立即向前指申请增加火炮,于是旁边142师的炮团就调了过来。两个炮团,一百零八门火炮,真要是拉到了近处,真是够日本人喝一壶的,不过,这一百零八门火炮必须跟随部队一同推进,如果落后,那进攻势必延阻。
所以说,炮兵的机动性,或者说机动炮兵才是以炮兵为核心步兵师胜利的真正关键。在没有如日本那般花几十年功夫、无数金钱建立马政、没有西洋大马只有本地小马的中国,且再考虑到国内那糟糕的路况,拖拉机是西洋马唯一的替代品。虽然算单匹马力这东西价格比本地马贵五倍,比进口洋马贵两倍半,但对于炮兵来说却是无上利器。柴油机坚固、牢靠、力大,并且省事,所以每一个炮兵都喜欢它们,一辆拖拉机往往能挂上三辆甚至是四辆野炮,在官道或者土路上疾驰,有它们在,炮兵的机动性得到了最大的保障。
‘突、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里,142师炮团副营王炯武有些焦急,此时炮队正在土路上快速向前,在坑坑洼洼的地方颠簸着,炮车之间的连接、拖拉机身上挂的油桶‘嘎嘎……嘭嘭……’作响。坐在他旁边的向导,其实是本地农会的一个干事被迎面的风吹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断断续续的喊道:“同志,同志……前面就要到咱村村口哩,到村口只要往南面……,就是…就是……”
向导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重炮独有的呼啸声就凌空而来,王炯武心中大惊,这应该是鬼子的105加农炮,这也就是说,附近有鬼子炮兵的观侧所……
“卧倒!”光电火石间,王炯武高喊,恍惚间他忽然觉得不是自己在喊,而是别人再喊。就在他喊卧倒的同时,拖拉机上的驾驶员和向导被他推下了车。
拖拉机还未完全停住,几个人带着固有的惯性在泥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住,而此时王炯武只记得自己喊出了命令,他却听不见那些话语。
摧毁一切的巨响使他耳朵失聪,他想把身边的两人拽起躲到眼前水沟时,却又无力的摔倒。此时大地就像是故乡的乌篷船船板一般,晃晃荡荡。难以站稳。焦味、苦味酸炸药的气味和汗味让他喘不过气,接着他又被胃里吐出的胆汁弄得恶心。他啐这吐沫。咳嗽着,对自己的软弱极为反感,虽然眼里满是泪水,安他终于抬起像铁一般沉重的脑袋。此时炮击还在继续,炮火中间杂着的榴霰弹在空中烟花般的爆炸,无数细小的霰弹从空中怒射下来,似乎要把整个大地穿成马蜂窝,而更有些炮弹带着氯气,一落地。‘卟’的一声,就开始泛起黄绿色烟雾,妄图把一切都笼罩起来。
“卫生员!卫生员!长官!长官!”
有一些声音朦朦胧胧的喊叫起来,王炯武刚想转头,猛的一发105榴弹在不远处爆炸,地面猛然摇晃的同时,刮刀一般的炙热气浪卷着苦味酸炸药爆炸特有的黄烟扑面而来,王炯武再次栽倒,这此他面孔朝下。头顶连绵不断的震响、愈来愈近的吼鸣声,充塞着他身上所有的毛孔、耳朵、眼睛、心肺。他感觉到呼吸困难,想咳嗽,却咳嗽不出来。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甚至想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也不知道爬向哪里。
漫长的犹如几辈子的炮击终于停了下来,原本威武的拖拉机被炮火掀到了一边。它们拖着的野炮也东倒西歪,而后面拖曳的炮弹的队列更惨。一些弹药车殉爆了,黄褐色的地上被炸出几个大坑,碎成一块块的炮弹车体,和几个不幸士兵的残体交错在一起。
王炯武从地上一跃而起,想跑到后面去,可是他的腿不听使唤,又跌到了。他再次站起身,奔跑起来,而后对也才爬起的一连副连长道:“快!把能动的炮推到村子里去!快!”而后,他又抓着还是迷糊、一时却忘记叫什么的步兵连长,指着前方的一个小山岗道,“带你的人,去那里!马上!看有没有观测所。快!快去!”
随着王炯武的命令,整个炮营又活动起来,虽然不知道日军为什么停止炮击,但趁着这个难得的生机,整个炮营都忙碌起来,侧翻的拖拉机再次被扶正,在机师检查过之后,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又将其发动起来,听着拖拉机‘突突突突……’的响声,王炯武的心顿时安定不少,在他的指挥下,能动的炮车全躲进了旁边一个空虚的村子,在步兵没有清扫四周之前,他不敢前行。
等待的村子刚才也被炮火击中,村西头的房子已经着火了,黑烟在篱笆上空飘动,火星和黑灰无奈的洒落在迷彩服上。听着前方隆隆炮声,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步兵连长才跑回来,他拧着眉毛报告道:“前面是鬼子阵地,都是死人。”
“死人?!”王炯武奇道,他本以为被日军炮兵观测所瞄上了,但想来也不太可能,毕竟己方步兵已扫荡过一次,可是刚才那顿炮是怎么回事,难道被鬼打了?
“嗯!”连长点头道。“我们都散开找了,没发现方向盘、炮队镜之类的东西。”
轻轻舒了口气,王炯武点头示意连长暂时没事了,他转头问向副官:“损失统出来了吗?”
“嗯!”还不到十八岁,刚从军校毕业没半年的赵文鑫点头。“少了一半的炮,拖拉机只有八台是好的,弹药丢了六车。”
损失王炯武早有预估,他点头后再问道:“通讯怎么说,营长那边有指令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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