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她不是只有一个人,那就够了。
直到那个气愤的丫头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苏紫染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挪地朝着寝殿走去,她以为身后的男人会阻止她、拉住她,甚至再怒喝一遍:“朕有说你可以离开了吗?”
可是没有。
别说是任何举动,他就连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唯一的反应,或许就是即便背对着他,依旧可以察觉到的复杂凝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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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辉绵长。
京城的一处别院中,青墙高耸,瓦砾斑驳,隐隐可见树下的人影,掺杂的还有稚童咯咯的笑声。
“暖暖,你总看着那棵树干什么?”
“娘娘喜欢树。”
“傻小子,谁说你娘亲喜欢树的?她这么漂亮,该是喜欢花儿才对。”
“可是娘亲那时候不是总喜欢在树下舞剑吗?暖暖还以为……”
“……恩,你娘亲或许真的喜欢树。”
人比花娇,可柔弱的花儿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坚强,或许她就是一颗树,盘根错节,高耸入云,无论怎样的磨难来临,依旧可以骄傲地笑着睥睨周遭。
雪炎抱着暖暖坐在树下的矮榻上,嘴角是他惯有的妖孽邪魅的笑容,可是那抹笑却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没心没肺,那是一种历经世事之后的沧桑,隐隐带着恬淡的落寞,却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东西一样。
距她离开才没多少日子,可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她,所以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想她想得紧。其实最初的时候,便也只想着能够常常看见她就好,可是现在,仅仅是这些日子没见她,他都已经存了把她从宫里偷出来的念想。
果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动物,得到了一点就想得到更多一点,直到她整个人都只属于他为止。
他这一生拥有的已经太多,可是他还是贪婪地希望能够永远陪在她身边,若是可以,他愿意用他这一生拥有的全部去换。
宽大的袖袍被人扯了扯,雪炎低下头去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暖暖瞪着大眼睛天真又期待地看着他,问道:“义父,暖暖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娘亲?”
雪炎一震。
暖暖真的很乖,哪怕是最开始那两天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跟他说,他也从来不会多问什么,懂事的让人心疼不已。后来到了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问自己,娘亲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娘亲。
那一刻,自己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最后只能说,娘亲有事要办,不能常回来陪着暖暖了。
这个孩子天生就受的苦比别人多,可是他很聪明,即便自己什么都不说,他也隐隐知道娘亲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可是除了每天更认真地做自己让他做的那些事,他表现得几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除了晚上睡着的时候,会在梦里喊“娘亲”。
“如果暖暖乖一点,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他温柔地笑了笑。
“可是暖暖已经很乖了,义父每天让暖暖学的东西暖暖都会了,什么时候暖暖才能见到娘亲呢?”
眼眶一酸,雪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等暖暖把义父教的功夫都学会了,或者……等暖暖背完了房里的那些书,娘亲就会出现了。”
“这么多……”暖暖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头,可是很快他又重新抬头,信誓旦旦地道:“义父放心,暖暖以后一定会更用功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苏紫染远远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她紧紧攥着手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克制着心中剧烈的震荡,她才能让自己一步一步貌似平静地走过去。
“暖暖,娘亲在这里。”
是娘亲不好,害得你一生下来就身患寒症,害得你才这么小就要和娘亲分开。
都是娘亲的错,但是你要等着娘亲,只要娘亲把事情做完了,就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永远不再离开。
树影下的两个人皆是一怔。
看着她渐渐朝自己走来的身影,那一大一小都像是被定格了一样,甚至略带几分傻气地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
每走一步,苏紫染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要朝他们扑过去,可是双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控制那种缓慢的步速,似乎只要她的动作太大,就会惊走了那两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