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我麾下有不少将校皆出身山东。”邓舍回身指了指侍立身侧的郭从龙,笑道:“武子虽非山东人,籍贯河北,泛而言之,你们俩也可算同乡了。”
一来,河北、山东相邻;二来,两地皆同属腹里,说是同乡虽然有些牵强,但是马马虎虎也能说的过去。“武子”,是郭从龙的小名。
萧远是武将,正如6离会对洪继勋感兴趣一样,他也暗自注意郭从龙多时了。此时听到邓舍的间接介绍,他忙起身见礼,说道:“原来将军便是郭武子。……,夜叉之名,俺是久闻了!”郭从龙背上纹绣有一个笑天夜叉,故此,又有时候会被人称为“郭夜叉”。
“萧将军大名,俺也久仰了。”郭从龙还了一礼。
刚才是两个文臣相见,这会儿又变成两个武将相见。适才是洪继勋面色微变,这一会儿则却又变成高延世翻起白眼。邓舍入益都时,高延世与郭从龙曾有过交手,因为当时喝多了酒,被郭从龙战败。高延世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尽管与郭从龙是真正的河北老乡,却一直不能对此释怀。
瞧着郭从龙一丝不苟地还礼,他一边大翻白眼,一边嘀咕:“明明是个粗汉,偏生学做秀才!嘿嘿,就这身板还扮斯文还礼。真也不怕惹人嗤笑!”
他的小动作,邓舍没注意,郭从龙可全看在了眼里,待还过礼后,故意昂挺胸,雄赳赳立在邓舍座旁,斜眼瞅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斜跨在腰边的长弓。这一下,高延世顿时就像吃了个蹬心脚,气得差点从位子上摔下来。须知,当日他与郭从龙交手的时候,便是吃亏在了箭矢之下。
“小人得志便猖狂!……,罢了,老子今儿个是得胜回朝,高兴!大人有大量,不与这龟缩益都、半点战功没有捞着的傻厮一般见识。”高延世气哼哼地别开了脸,不再去看他。
邓舍笑孜孜地等郭从龙与萧远见过礼,接着问梁士荫,说道:“先生久居大邑,今一路行来,至我益都。不知对我山东的风土人情,以为如何?”
“齐鲁圣人之邦,民风淳朴厚重。罪臣一路行来,见沿途州县虽然年前才遭了兵火,但是城郭却都已经修缮完好,而且戍卒军纪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路无流民,道无贼寇。大王治国之能,由此可见一斑!”
“此非我之力,皆洪公、吴公之力。”
“敢问大王,您说的吴公可是松斋先生么?”吴鹤年,号松斋。
“正是。今天我与诸位相见,吴公本也要来的,只是因临时有些公务,走不脱身,所以只好等到明日再见了。”
“素闻吴公明习律令、娴熟政务。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大王府中人才济济,真可喜可贺。”
“若说人才济济,今日咱们这堂上才是人才济济。诸位都知道,我一直都在海东,不久前才刚来益都,对淮泗一带的情况不很熟悉。如今,因为诸君怜悯生民之苦,不愿用战火来危害他们,所以携带徐、宿二州来到了益都。对如何治理徐、宿,该怎样保境安民,诸位可有教我?”
说了半天话,邓舍的这一句才算是转入主题。
6聚、6离、梁士荫等人久在淮泗,皆可谓地头蛇一级的人物,对淮泗的情况最为了解,对该如何治理徐、宿也最有言权。而且,通过此问,也可以甄别出到底谁是真心投降,谁又是虚与委蛇。所以,无论从公从似,邓舍的这个问题都是必须要问的。
6聚、6离对视了一眼。
6离先说道:“淮泗重镇,徐、宿居。大王今得徐、宿,是已稳稳立足在了淮泗之地。虽然如此,但徐州、宿州这两个地方,却长期属士诚所有。士诚为人宽仁,颇得民心。故而,罪臣愚见,大王切不可大意!”
“士诚宽仁,颇得民心?……,然则,小6公以当以何策治徐?”
“乱世之秋,治理地方,自然要在军备!特别像徐、宿这样的情况,上至官属、下至黎民,都有不少仍旧还想着士诚,更尤其需要重视军备!”
邓舍沉吟说道:“小6公的意思是我当以军法治理徐、宿?”
“此罪臣之陋见,裁断全在大王。”
“……,大6公,依你看呢?”
“‘宽猛相济,政是以和’。罪臣以为,尽管徐、宿百姓确实还有不少心向士诚的,但毕竟徐、宿两地乃大王新得,又何必着急呢?士诚固然宽仁,大王又何尝不仁厚?只要大王能把治理辽东、高丽、山东的经验搬到徐、宿去,稍安勿躁,假以时日,徐、宿民心又何愁不必尽归大王?”
邓舍点了点头,笑道:“二公不愧淮泗名士,见解都非常独到。”口中称赞,心中却十分失望,6聚、6离两人所说的皆为常人之策,毫无出奇之处,他顿了顿,接着问梁士荫,说道,“梁先生有何高见,可以教我?”
身为徐州城守、宿州城守的6聚、6离所献之策也不过如此,作为6聚幕僚的梁士荫又能呈献上何策呢?邓舍这一问本是敷衍,总不能问过6聚、6离,底下就不问了。然而得到的答案却不由令他精神一振。
“该如何治理徐、宿,是一件大事。罪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言。但是,三国时,有一位徐州名士,叫做陈登的,不知大王可否知道?”
“net元龙文武兼资,‘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我当然知道此人。”
“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是刘备评价陈登的话。意思就是说像陈登这样的人只能求之於古代,当代的人恐怕很难有能与之相比的。
梁士荫说道:“孙权围陈登於匡琦。陈登遣派功曹陈矫去许都求援,说曹操曰:‘鄙郡虽小,形便之国也,若蒙救援,使为外籓,则吴人锉谋,徐方永安,武声远震,仁爱滂流,未从之国,望风景附,崇德养威,此王业也’。……,大王既然知道陈登,那么肯定也知道陈矫说的这段话。罪臣以为,这段话正适合放在当下,用来做治理徐州、宿州的办法。”
“形便之国,……,使为外藩。……,未从之国,望风景附,……,此王业也。”
陈登说曹操的这段话,其实最关键的也就是四个字:“使为外藩”。
究其深意,需要放在三国时代的大背景之下,“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地方势力很多。徐州也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是其中比较大的一个地方势力。有地利、有军马、有名士,自成一体。在力不能及的时候,最好不要居高临下的去统治它,而是“使为外藩”。
只有这样做,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放在眼下来说,如今的形势与三国时虽有不同,但大体上却是很相像的。曹操在北方,邓舍也是在北方;孙策在江东,张士诚、朱元璋也是在江东。唯一不同的地方,三国时徐州不属孙策,而如今徐州曾为士诚所有。
然而,再往深层分析。
不错,徐州是曾为士诚所有,但这个“所有”更多只是名义上的。张士诚从来没有把徐州彻底地控制在手中过。徐州先为芝麻李所有,继而被6聚占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与三国时期一样,隐然自成一派的。
如果依梁士荫的提议,“使为外藩”?不过多地加以干涉,给他们较大的自由?会不会更有助治理呢?而且如果以此为典范,淮泗诸城又会不会真的因此而“望风景附”呢?
邓舍熟思良久,问洪继勋道:“先生以为如何?”
梁士荫此策,洪继勋也颇为奇之,想了会儿,说道:“军事不可放权,政务似可一试。而具体的操作,主公与臣皆远在益都,不可遥控,还需杨行健自行斟酌。”
邓舍颔,吩咐郭从龙磨墨,又叫时三千过来铺纸,提笔在手,亲自把梁士荫说的这段话写了下来,折好,放入信封,又封印好,令道:“拿下去,交给宣使院,命送去徐州。”
时三千接令转身,自拿着信出堂而去。
“先生此策是我没有想到的,果然不愧奇才名士之称,才识出众!大6公以徐州投我,非重用无以为报,将任为益都右丞。小6公知兵事,有将略,请先屈居益都佥院之职。萧将军徐州猛虎,威名远扬,也请先居佥院。张冠、刘凤两位将军,不日便有大用。……,只是梁先生,却不知你欲居何职?若欲为文职,分省参政非你莫属;若欲参谋军事,则分院佥院虚位以待!net元龙文武兼资,先生亦文胆武识俱佳。请先生言之!”
梁士荫拈须,看了看6聚,又再看了看邓舍,然后跪拜在地,说道:“罪臣降人之身,岂敢妄图大王重用!分省、行院皆非罪臣之所欲也。”
“噢?那先生是想做什么啊?……,哈哈,只要不是想退隐山林,尽管说,我必满足先生。”
“罪臣早就听说过海东通政司的大名。若大王允许,罪臣想入此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