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不忙,贺钧言和叶杭见了一面,在往常经常去的茶馆。喝了几杯,便双双到落地窗边抽烟。
叶杭见他情绪平和了不少,提起陈轻:“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
“不知道。”贺钧言抒了口烟气,眸光沉沉,“我留过她。”
“所以?不去找她?”
“……”
“你想清楚,别一时置气。”叶杭看着窗外凝眸,“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有些事情,真的没有那么难。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
贺钧言默然,没说话。
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往常都是贺钧言接到电话中途把叶杭撇下,现在却是叶杭要先走。
挂了电话,他道:“书茉在等我,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了,你们俩去吧。”贺钧言拍拍他的肩,换了个姿势,在落地窗前继续站。
人家情侣约会,他懒得搀和。
叶杭有心安慰他,又无从下口,拍了拍他,走人。
贺钧言一个人在茶室待了会儿,无趣至极,时间走得前所未有的慢,像熬了十几个小时,一看时间,却才过了几十分钟。
不喝茶了,开着车出去转,街上行人总是成双成对打他面前走过,碍眼得很。
没意思。
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正好在一家商场外,他靠着车门抽烟,烦躁不已。
没多久,有人走过来,他以为是一直在朝他看的路人过来搭讪,皱眉正要打发,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贺先生?”
喉间一顿,他看向来人,眯了眯眼,马上认出来。
是在陈轻家见过的男人,好像叫什么秦瀚,陈轻为了他找过孟敬,据叶杭说,他们感情匪浅,这男人住院的时候,陈轻还哭了。
心头无名火起,他蔑然扫了来人一眼,“你谁?”
“贺先生可能不认识我,我是……”
“确实不认识你。”他沉沉盯着人家,忍不住恶语相向,“滚。”
秦瀚的脸色难看了一瞬,顿了顿,没走开,“我想和贺先生谈谈。”
贺钧言嗤笑,“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秦瀚坚持着不退让,“我只是想和贺先生谈陈轻的事。”
“陈轻?”他唇边的讽意更深了,“不想听,哪来的滚哪去。”
秦瀚吭声,也不动,就那么定定看着他。
贺钧言想赶他走,偏偏开不了口,想漠视他,心底又躁然翻滚着什么。
沉默对峙了一会儿,秦瀚道:“陈轻出国的事贺先生应该知道吧。”
他没说话。
“贺先生有多喜欢陈轻?又或者说,究竟有没有喜欢过陈轻?”
贺钧言闻言,眯了眯眼。
秦瀚说:“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也猜测不了。但我清楚一点,陈轻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贺钧言一把摔了烟,“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瀚不怕他,不急不缓道:“十七岁那年我和她同班,我是第一个知道她喜欢你的人,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么多年,她没有谈过一场恋爱,没有喜欢一个男人,除了你以外。”顿了顿,继续说,“光是喜欢你这件事,她就坚持了八年。”
贺钧言脸色难看,想叫他闭嘴,偏偏胸口发闷,说不出话来。
“我每年都劝她,每年都劝,一点效果都没有,她就是喜欢你喜欢得成痴了。”秦瀚看着他微变的脸色,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好了,你们终于结束了,我很开心。”
“你说什么?”贺钧言立时横眉倒竖。
秦瀚淡淡说:“不必再揪着一个执念不放,我想她应该能好好过以后的日子了。很感谢你让她清醒。”
贺钧言霎时脸色铁青,看着秦瀚的目光危险至极。
秦瀚提着一袋子商场买的日用品,面上没有半点波澜,继续说。
“她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孟氏的孟敬先生去巴黎了,以前她对孟先生有些误会,不过自打上次孟先生帮我找仇家以后,他们的关系好了不少,我想孟先生应该会好好照看她。”
秦瀚终于露出了第一个表情,他笑了笑,冲贺钧言点点头,“我看到贺先生在这,就是想和你道声谢,作为陈轻的兄长,我一直担心她没办法放弃你,现在总算能安心了,感谢贺先生。”
说完,他含笑深深看了贺钧言一眼,提着购物袋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贺钧言气得拳头紧捏,手背绷出青筋,要不是他走得快,差点一拳砸在他脸上!
一口恶气在胸口发不出来,他狠狠在车轮上踢了一下。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开着车继续乱转,不知不觉天擦黑,他靠边停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开到了哪。
静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敲车窗。
降下一看,夜色下,一个中年女人抱歉对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道:“先生,车能不能停到前面一点,你挡住我的店了。”
贺钧言眸色一暗,点了点头,把车往前开了些。
车内越显静谧。
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期待……
手心里薄薄地沁了层汗,心跳得有些快,车窗降下后却被失望沉沉敲了一下。
不是陈轻。
也是,她在国外,怎么可能会是她。
心贺钧言烦意乱地开车回公寓,胡乱冲了个澡,一出浴室,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贺天祥。
脑海里蓦地又想起那一次接到他爸的电话,他和陈轻刚歇一场*,她有事跑了,他也被他爸骗到了国外。
一下子更加心烦。
不想接,铃声却不停,挂断一次,又响第二次。
贺钧言没办法,不耐烦地接通。
贺天祥为的是他和他妈吵架的事。
“你妈年纪大了,你和她置什么气?你是真以为自己有本事,所以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贺钧言一句话堵回去:“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听她的,由着她把整个恒源都搬给唐氏?谁乐意做唐氏的仓库谁做,老子不乐意!”
“你老子在这!没大没小,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你爱怎样怎样,没别的事我挂了。”
“钧言!”贺天祥叫住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唐氏的事你做的对,他们家一代不如一代,早就到了气数尽的时候,你妈不懂这些,你别理她。”
贺钧言不语。
“只是。”贺天祥又道,“她毕竟是你妈,总不至于害你,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不喜欢,但她是为你好,你能听就听,别……”
“我喜不喜欢无所谓,只要是你们觉得好,只要是对贺家好的事,我都应该去做,对不对?”贺钧言禁不住冷笑一声。
贺天祥啧了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忘了告诉你,美洲分部提交的所有计划提案我全都驳回了,要么拟新的,要么下个季度我派另外的人手去接手所有事宜,你做好准备。”
“你说什么?!分部是我……”
“现在的恒源,决策权在我。”贺钧言冷冷打断他,“我进公司七年,该熟悉的都熟悉够了,你好好想想退休后去哪玩,至于其他的事,往后就不用你再操心!”
在那边一串又气又急的咳嗽声中,他淡定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在床上躺下。
如果不是贺天祥非要打电话来说这些话,他也不至于这样气他。
沉沉睡着,梦里混乱一片,只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他记不得梦见了什么,只觉得头疼万分。
半夜三点,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他没了睡意,直勾勾看着天花板。
突然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他抬了抬手,床侧空空一片,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
这张床好大。
大到一个人躺在上面,仿佛一辈子都没了着落。
记事起,他就一个人睡,在贺家时是,一个人搬出来住后更是。
贺天祥和金平秋的脸在他眼前来回晃。
两个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在手机备注里,在他心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提到时不再是爸爸和妈妈,而是冷冰冰的全姓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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