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雨声中回答说:“我知道。它就是我们体外的肺。”
(三)
洪水越来越大了,甚至包围了我们度假营地的四周。
沈先生和随着春季到来人数越来越多的营地工作人员们忙碌开了。
沈先生指挥着他们在营地四周挖排水沟,又用石头和沙包筑起临时的防洪堤,阻挡着洪水进入营地区域。
沈先生不让我参加这种劳作。他说:“还有这么多男人在呢,哪里需要女人干这种活儿。”
他说如果我想要帮上忙,可以在屋里给大家煮姜汁奶茶和切面包。
干完了餐饮方面的后勤工作,看着大家浑身湿漉漉地回来,在木桌子旁边喝茶和吃面包,我就跑到最大一栋木屋的二楼,趴在阁楼的窗户上,在朦胧的暮色中,看着镇政府门前水池里的银莲花在温暖潮湿的空气滋润下缓慢地开放,看着越来越接近的潮水,渗入他们搭起的防洪堤,逐渐淹没了屋子前面的小道。
(四)
沈先生放弃了阻挡洪水入侵的努力,转而指挥大家把地面上的怕水淹的东西转移。
这时候,我就发现了当地小木屋式样的科学之处。
每栋小木屋都不是像博桑基地的木屋那样与地面齐平的,也没有该国乡间住宅常有的储物地窖,而是底层全部架空的,有一段长长的台阶走上来,才是门廊,门廊和室内之间,还修着石头做的门槛。
想来,这种春天的潮水在历史上不知道湮没过小镇的街道多少次了,人们才会形成这样建筑小屋的古老传统吧。
人和人类文明都是自然界雕琢下的产物。
沈先生穿着高筒的橡胶雨靴从院子里的积水中淌水过来。
我陪着他坐在石头的门槛上,递给他一杯热热的调味红茶,还有一盒松脆的榛子曲奇。
他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疲惫地说:“算了,我放弃了。必须承认,大自然如果发威,我们人类渺小的力量,是根本抵御不了的。”
我说:“那就安之若素好了。”
他点头,看着满目疮痍的院子,说:“嗯。安之若素。这茶包里是什么口味的茶,怎么这么香?”
我说:“是香柚味的。”
沈先生说:“写作的人都是会生活的人啊。”
我说:“你以前也是写作的人啊。”
沈先生说:“好多年不写了。总是在工地上干这些活儿。身上的那点书卷气,都早被一次次这样的洪水冲刷得无影无踪了。”
他从冒着热气的茶杯上方看着我。他说:“听说,你也做一点生意的。”
我说:“是的。我需要很多现金来做一件事,不得不广开财源。”
沈先生说:“记住,千万留住这点书卷气。为自己。也为我。”
他说:“书卷气淡薄了,人的俗气就重了。”
我说:“我不觉得你俗气重啊。”
“喔?”沈先生眉毛一扬,看着我,他说:“那我现在什么气质?”
我说:“豪侠气质。”
我说:“像罗宾汉。”
沈先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在沥沥雨声中,他的笑声在林子那边传出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