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入大司徒府审议。”
“哦,尚有此事……”司马绍眼底蓦然一缩,竭力忍着颤抖的嘴角,按着龙床稍稍动了下肩头,眯着眼睛看向大司徒王导,笑道:“爱卿得闻此事乎?”
半晌,王导睁了睁沉重的眼皮,捧笏弯身道:“启奏陛下,近日臣染恙在身,故而未闻。即日回返,臣定慎重查核!”言罢,眼皮一垂,嘴角胡须轻颤,恍似又睡着了。
司马绍嘴角一裂,定定的看着刘浓,笑道:“刘爱卿实乃忠贞之士也,且待庭议毕罢,按律行事即可,如今且行续议刘越石。”
“启奏陛下,臣,再无他意。”刘浓深深一揖,默然徐退。
“陛下!”
便在此时,袁耽按膝而起,阔步行至天阶外,朗声道:“陛下,臣有奏!”
司马绍身子若不可察的一挺,温言笑道:“袁爱卿但且言来。”
袁耽道:“成都侯所言之事,臣亦观闻。越石乃忠节之士,越石之女千里流离,何其无辜?臣虽身处江南,然,闻之见之,亦悲怀难禁。是故,臣附成都侯之议,持正以忠,还誉以孤!”
话语一落,满殿再静,霎那间,百官恍然大悟,此事已非诏议,而乃强行抚雪。这时,谢奕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走到袁耽身侧,朝着司马绍一揖:“臣,附成都侯之议,持正以忠,还誉以孤!”
陆玩与女婿对了下眼神,捋了捋短须,捧笏而出,朗声道:“陛下,臣,亦附此议!”言罢,抱着笏片,淡然而立。
而此一言,全场色变,南北隔阂极深,江东陆氏向来淡泊于朝堂,殊不知却为此事,竟与谢袁同殿而从,莫非时局将变?顿时,殿中,百道眼光飞来乍去,交缠如织。
“陛下,北地将士不易也!”郗鉴迈着方步,挺胸而前,声音略显沧桑:“神州蒙难,将魂待血,我等岂可坐食安誉也!故,臣亦附成都侯议,当持正,当还誉!”
司马绍眉毛轻颤,眼底泛红。
“陛下,臣附成都侯议,忠臣当雪,孤女当誉!”顾众慢吞吞起身,揽着长须,站在了陆玩身侧。
语不惊人死不休!
顾、陆,竟然联袂觐谏!
一时间,一浪又一浪的惊赫之意,铺天盖地袭入殿中,衮衮诸公神情大愕。稍徐,玄绯翻浪,便见得谢袁两族子弟尽起,尚有与两族交好的世家一并而起,纷纷揖道:
“臣,虞喜,愿附成都侯之议!”
“臣,刘耽,附议!”
“臣,褚洽,附议!”
“臣,附议……”
哗啦啦,此起彼伏的附议声响起于殿中四处,仔细一瞅,约占四成!而此时,大司徒终究睁开了迷蒙的睡眼,潺潺危危的起身,揽笏长揖:“陛下,逆臣出于吾族,致使忠臣蒙尘,臣愧矣,愧煞矣!恳请陛下,雪忠臣,誉孤女!”
“雪忠臣,誉孤女……”
“将魂待血,北地唯艰……”
闻听着声声长唤,司马绍如坐针毯,紧紧的拽着床首雕栏,深深的吸气,徐徐吐气,眼睛却越眯越细,徐徐扫过殿中林立的百官,但见附议者竟有八成,唯余刁协一党噤若寒蝉,心中猛然一恸,转意间万念俱灰。大朝觐之庭议,图已尽,匕已显!
当以何如……
莫非,司马氏果乃得位不正乎?如斯晋室,贻笑青史也!父皇也父皇,莫非孩儿亦将如父皇,避退于琅琊乎?
“陛下!!!”
重重的唤声响起,如雷贯耳,震得司马绍浑身一震,继而,徐徐开眼,斜眼一看,见是刁协,往左一掠,乃是纪瞻与郗鉴,前者目光焦急,后者目光如炯。
刁协看着司马绍,一字字道:“陛下,臣附议!”
“附议,附议……”
须臾间,悲中从来,司马绍笑了一笑,拢了拢衣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陷肉里,阵阵刺痛传来,身心却由然一振,徐徐起身,猛地一挥衣袖,笑道:“当持正,当还誉!”
“陛下,圣明!!!”
满殿诸公,齐声唱颂。司马绍嘴角一歪,暗觉胸口憋闷,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不适,挥袖道:“时已至末时,理当……”言难持续,因猝然间,胸口似为石堵,顺着喉咙往下沉,直直的沉,仿若无底深渊,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掐了一把腰,心神稍明,就着挥袖姿式,徐徐落座,慢慢的喘着气,面上却温厚的笑着,竭力的掩饰。
“陛下!”
刁协见司马绍眼珠充血、额角渗汗,想起一事,心中悸恸如潮涌,硬着头皮上前,沉声道:“陛下,臣尚有一请。”
“哦,刁,刁尚,何请?”司马绍微笑着,声音轻颤。
“臣,请出宋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