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子,向来持身以正,虽设立皇室实业,却只是想造桥修路,储备钱粮,为社稷略尽绵薄之力,为君父分忧,从不经手商贾算计。”
刘非挺起胸膛,端是大义凛然,言之凿凿:“殿下若是不信,可问问殿上众臣,何曾见小王操持商贾贱业?”
“……”
群臣闻言,皆是哑然无语,耳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到,任凭他们兄弟二人演双簧。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汉朝最会操持商贾贱业的,就特么是你们兄弟俩!
刘彻却是不以为忤,继续道:“嗯,如此看来,皇兄却是受人蒙蔽。”
刘非打蛇随棍上:“正是如此,殿下明察秋毫!”
刘彻故作沉吟:“只是皇兄仍有不察之罪,这……”
刘非忙是道:“小王愿向国库缴纳千金,以赎此罪!”
依汉律,朝廷重臣和世家子弟可用钱财和奴婢赎免罪行,依据罪行轻重,可细分赎罪和赎刑两类。
赎免小罪,过后便不再另加问责;赎免重刑,则会被贬为庶人,永生不得再录用为官。
刘非要赎免这等不察之罪,莫说缴纳千金,有个十来金就足够了。
朝臣们心中感慨江都王端是财大气粗,又不免暗自腹诽,还说不操持商贾贱业,又如何能一掷千金?
“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兄此举大善,端是我刘氏宗亲的表率!”
刘彻毫不吝啬的赞赏道,复又望向危坐九卿之列的曹栾,“大农令以为这千金当如何使用,方能真正利国利民。”
曹栾忙是起身离席,趋步出列,躬身道:“回殿下,我大农府新设了平准司,以便平抑各地物价,江都王的赎罪金不妨调拨给新任的平准令孔仅,让他用以平抑盐价,如此最是合宜。”
“……”
朝臣们见状,哪还瞧不出来,曹栾也跟着太子和江都王套好了招式,专等着今日早朝演给他们看呢。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装傻子谁不会呢?
大农府的属官纷纷出列,应和自家直属上官,其余各府司事不关己,也懒得跳出去自讨没趣。
“嗯,大农令言之有理。”
刘彻故作沉吟,复又道:“只是论起平抑盐价么,父皇爱民如子,定是舍不得治下百姓再如过往那般购买高价劣质的食盐,又是尽数减免了附加盐税,总归不得高于粟米市价的三成才是!”
曹栾迟疑道:“陛下仁德,只是去年秋收,粟米市价将将八十钱每石,若不高于其三成,盐价岂非不到三十钱,各地盐商没了赚头,怕是无法支撑旗下盐肆,朝廷又调集不出充裕人手……”
江都王刘非却突是出言打断道:“大农令无需担忧,本王为弥补下属的过失,已命皇室实业新任的总掌事通令旗下濒海盐场,向各地盐商以七钱每石的价钱出售海盐,他们只需老实贩运转卖,便能有三四倍的赚头,除去运费和损耗,也是足以维持的。”
曹栾虽早知此事,却仍不免由衷钦佩道:“江都王能舍弃偌大的收益,利国利民,真是天大的善举!”
刘非闻言,心下不由暗笑,依着太子老弟传授的新式晒盐法,煮海晒盐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七钱每石已是大有赚头。
若大汉各郡县的盐商都从皇室实业的盐场买入海盐,他光是想到那般美妙的景象,近些日子不知从梦里笑醒了几次。
刘彻颌首赞同道:“嗯,皇兄此举确是大善,只是切记不可再自行向各郡县贩运倾销,与民争利了。”
刘非忙是出言承诺:“太子殿下提醒的是,今后我皇室实业定会严守平准律法,每季向平准司上报,并即刻停止海盐贩运,唯有某地盐价高于粟米市价三成时,我皇室实业才会出动盐船贩运,以辅助平准司维持其平稳。”
朝臣们此时终是彻底看懂了,太子刘彻,甚或是汉帝刘启的用意。
无非就是结合大农府和皇室实业的力量,将各地盐价压到二十五钱每石。
正如诸多设有常平仓的郡县,即便近年皆是风调雨顺的丰收之年,粟米的市价一直维持在八十钱每石,从未出现粮价暴跌的乱象。
也得亏近年朝廷的岁入从区区五十亿钱暴增至过百亿,否则大农令曹栾也没那般大的底气应下此事。
平准司,这年节前夕新设的小小府司,此时看来,绝非皇帝和太子一时兴起啊,怕是筹划了许久的。
朝臣们此时才想起那新晋的平准令,不过弱冠之年的商贾之子,南阳孔仅。
不少人皆是暗自后悔,早知平准令的权柄如此之重,之前新设时,就该为自家子侄竭力争上一争。
恁的大意,看走了眼,真真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