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断飘落在巫辛的肩头,甚至卷翘的睫毛间也夹杂了数片碎雪。整个人仿佛一个冰雕玉琢的雪人儿,但巫辛对此毫无所觉,呆坐在圣湖边,怔怔的望着湖水中的倒影出神。
他从未奢望过自己会拥有神迹,可这一刻真正来临,巫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能够分享喜悦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对着他露出欣慰慈爱的笑容。现在有了神迹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一道泪痕,却代表了什么?
巫辛如何也想不明白。
风雪渐停,隔了许久,巫辛才反身回到巫己坟茔边跪着,巫辛整个人都是空白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本能下的反应,就是依靠着孤独的坟茔,借此寻找回一丝温暖的回忆。
他沉浸在过去的时光不可自拔,恍惚间,竟然真的看见幼时的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树林里,山上凉凉的,雾气朦胧,巫己背着竹篓在前方开路,家里没有了食物。巫己正带着巫辛去采一些蘑菇、野果、野菜等。
巫辛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小脸圆鼓鼓的格外可爱,艰难的跟在巫己身后并没有喊累。
还是巫己开口道:“过来,我们休息一会儿。”
巫辛欢快的跑进巫己怀里,两人依偎着席地而坐。一只灰色的竹鼠“嗖嗖嗖”箭一般从他们脚下窜过去。
巫辛大叫:“爷爷,老鼠!”
巫己笑呵呵道:“那是竹鼠,专门吃竹子的。”
巫辛却睁着大眼睛问,“爷爷,那我能吃老鼠吗?”
巫己摸摸巫辛的头,“唔……刚才那只老鼠怀孕了,如果我们吃掉它,它就生不下小老鼠了。”
“什么是怀孕?”
“就是肚子里有了小崽子。”
巫辛天真的来了一句,“那我是你生的吗?”
巫己哈哈大笑,“不是,你是爸爸妈妈生的。”
巫辛歪着头问:“那我的爸爸妈妈呢?”
巫己眼中的哀伤一闪而逝,道:“大概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他们会回来吗?”
“大概不会了。”
巫辛抱着巫己的脖子,双眼闪着泪光,“爷爷,那你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爷爷是怎么回答的呢?巫辛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的意识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小小的他窝在巫己怀中的画面,成为唯一的光源,但是却离他越来越远,巫辛想要出声大喊,魇住了似的,怎么也张不开嘴。
所有的撕心裂肺仿佛全闷在了胸口,巫辛感到又有滚烫泪水从他眼角滴落,顺着鬓角掉入雪地。同时,一股清凉的甘甜,顺着巫辛的唇角滑入食道。
巫辛这才猛然睁开了眼睛,在他身边的一只大猴子陡然被他吓得吱吱吱跑远,一溜烟儿没了踪影。巫辛艰难的坐起来,这才发现,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昏了过去,如果不是刚才那只猴子向他嘴里塞雪球,恐怕他就要被冻死在这里。
巫辛急促的喘息了片刻,感到嗓子里干裂般的疼痛,下意识的吃了几口雪。接着又偎在坟茔边,行尸走肉般依靠雪水度日。
混混沌沌,不知不觉间竟到了来年的春天,在风雪中被冻伤的花木,才逐渐恢复生机,满眼欣欣向荣、春意盎然的景色。
巫辛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内心更觉荒凉,自巫己离开后,仿佛整个世界也崩塌了,仍旧不知日月的守在巫己坟前。
脑子里也是空空荡荡,只是盯着巫己的坟尖儿看着,他再也没有做过昏迷之时的梦,仿佛过去的时光,陡然间呼啸而逝再也不会回来了。
祝云沼一年四季分明,又挨到了硕果累累的秋天,天高云淡,森林仿佛换了一件金黄的衣裳。
一个人安静的久了,五官大概就颇为灵敏,巫辛即便听着秋天的风声都与别处的不同,枯叶在风中飒飒作响,万叶千声都带着一种走向衰败的颓废叹息。
除了听,来圣湖边喝水的动物们,偶尔也会入了巫辛毫无生机的眼瞳。鹿群,猴群,灰兔子等等等等。当然最趾高气昂的属于大黑熊,在森林里,他们属于身在食物链高端的物种。
但今年秋天来喝水的黑熊却格外有几分小心翼翼,除了它自己,身后也跟着两只幼崽。小熊喝水时,大熊妈妈就在旁边随时戒备,然而敢袭击它的,却是自己的一个幼崽,幼崽爬上黑熊妈妈的背,四肢短小,咬着大熊的耳朵才不至于掉下来。
看着黑熊之间母子情深的画面,巫辛忽然想到了他的孩子,仿佛冰封万里的湖面“咔”的一声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巫辛凝滞的思维,终于开始思考他自己,想念他的儿子,自然而然的接着想到了梅耶。
仔细算来,别后已一年,小宝宝现在应该已经会走路了,只是不知道会是谁扶着他幼小的胳膊,耐心的一步步教他走路,每天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会不会哭,有没有人来哄他。
钻心的思念骤然海潮般袭来,瞬间将巫辛淹没,他想即刻就赶去天狼星,看一看他的儿子,这个念头刚刚闪现,便如流星隐没在夜空,巫辛只不过冲动了一瞬间,便呆立在原地。
梅耶一定以为自己死了,也许他已经和别人结婚,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小宝宝不会认识自己,他会叫别人爸爸,在别人那里得到温暖与父爱。
当初巫辛决定离开时,也曾预想过会有这种结果,巫辛本以为自己会欣慰甚至祝福,可真正到了此时,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副不属于他的温暖画面,他就疼的痛彻心扉。
针扎般的绵密疼痛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他想逃离这种窒息的思念,却犹如溺水的人,越挣扎沉得越深。
明明已经对梅耶失望透顶,明明知道他不爱自己,为什么还要产生这种卑微的执念?
巫辛崩溃又茫然的望着湖面,忽然想到了阿道夫的话,“只不过是可笑的Omega信息素在作祟”,是的,他现在这种无法自控的感情,恐怕也是信息素在作祟,如果把腺体割掉,一了百了,所有一切就都完美了。
深夜,月华如水,巫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跪在圣湖边,望着水面模糊的影子,将脑后乌黑的长发撩至一侧,露出了后颈白皙的软肉。
巫辛取出一柄只有手掌长短的匕首,在湖水里浸了一下,再提出来时,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匕首,仿佛附上了一层柔亮的水膜,巫辛定定的看了数秒,紧接着毫不犹豫的反手刺入了颈后的皮肤!
皮肉被破开的痛楚让巫辛全身瑟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停止,狠狠闭上眼,受刑般的疼痛与决绝般的快意同时促使着巫辛握紧匕首切开后颈的皮肉,旋转着将后颈的腺体整个儿切了下来,颤抖着伸出右手,将那块已然无用的血肉挖了出来,因为圣水的缘故,匕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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