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四节

    （四）

    第二天，徐龙祥提着用草纸包好的红糖和挂面站在槎水镇油坊街一裁缝店门前，冷冽的山风吹着，他的手已经冻得发青，身上却热乎乎的。家到油坊街有五里地，而且山村的小路窄而陡，但对从小奔跑在山间的徐龙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刚才脚下走的急切，现下他的心剧烈地跳着。徐龙祥闭眼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像是在平复心跳。说到油坊街，也算是闻名潜山的小集镇，是黄柏山区（含八个乡镇）最大的经济、商贸和文化重镇，徐东明在油坊街和潜山县城各开了一个裁缝店。

    裁缝店在油坊街最繁华的集市上，店面正门临街，后门出去还有一个小院。此时店中无客，店门敞着，两侧挂满了做好的衣服，正对门的木案台上团着一块布料，剪刀和裁衣画粉就放在一旁，看样子东明大老应该在店后小院里，徐龙祥便大声喊道：“大老在吗？大老在吗？”

    “谁找我啊？哎哟，是龙祥啊，你怎么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应声从后门掀帘走出，他就是徐东明。只见他目光炯炯有神，头发整洁，是油坊街上难得的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身上没有商人的市侩，更像一位沉稳睿智的师者，令人尊重。徐龙祥心想，大老才该去做个私塾先生呢，自家姐夫明明是个私塾先生，一身长袍也盖不住他身上那股精明算计。

    “我来给您拜年嘞”徐龙祥红扑扑的脸上笑容满面，清脆地答道，并把红糖和挂面递给了徐东明。“谢谢啦，来，到里屋坐。”徐东明带着他进到里屋，后又倒了碗茶递到他手里，“家里一切都好吧？”

    “挺好，我答开春了去做工，弟弟龙波也该读书了”徐龙祥答道。

    “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二岁了”徐龙祥回答得清爽干脆。

    “那你答压力大了，两个孩子读书不容易啊”

    “大老，我正要和您说呢，春节后，我就跟在您身边学做生意呗。”徐龙祥目光真诚地看着徐东明说道。

    “你答晓得这事？还是你随便说说？“

    “我答、我姐和我一起商量过的，是认真的。”

    徐东明看着这个侄儿陷入了片刻沉思，并没有立即说什么。徐东明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在做裁缝店生意，更多地，他在实现自己美好的梦想，他在心甘情愿地走一条艰辛且冒险的路。他无法保证，这样一个孩子跟着他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是他未来行动的羁绊？还是会牵扯进来？…….，很多种想法在他的脑中快速闪现。眼前这个小孩是我们徐家不多见的几个有灵性的、聪明胆大的男孩，如果未来悉心引导，一定会派上大用场。他心想，红军让我回家乡，不就是希望我在黄柏山区播撒革命的种子吗？

    想到这里，徐东明有了一丝欣喜，但面子上仍然很沉稳。平淡地对徐龙祥说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了，我也想想，你呢，也回去好好想想。无论做什么，总要脚踏实地、坚持不懈，不能今天心头一热干这个，明天心头一热干那个。这两天我去你家一趟，也和你答商量商量”。

    徐龙祥听罢，连忙道谢。他知道东明大老言出必行，从不轻易许诺，所以来之前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想，只要自己心诚，多来几次，总能打动东明大老。现在听到这样的答复，倒是有些喜出望外。一路小跑回家后，他赶快将消息告诉了父亲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