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睡梦中的肖祈也不知听见没有,但紧抿的唇却在一瞬间松开,笑意满溢,睡得格外的安稳。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肖祈慢慢醒转。
他动了动,身上的披风便滑了下来。积了一夜的落花,厚厚地铺满一层。他伸手揉了揉头疼欲裂的额头,不由无奈轻叹,昨儿还是喝太多了。
但是……他顿了顿,虽记不清昨夜的事情,但依稀记得似乎有人和他说了许多话。可当他四周望去,却是空无一人,难道只是一个梦?
不对。他猛地看向一旁的披风。
“你醒了?”月云生拂开遮在眼前的枝桠,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笑着朝肖祈漫步而来。
白衣胜雪,墨发长舞,竟奇迹地与记忆里那个人重合。
肖祈愣了愣,然后忽然起身,可腿有点麻差点没站稳。
“小心!”
月云生快走了几步,伸手扶住他。
“你怎么……”
“方才青萝他们送了点吃食来,我又找了些山上的野果,看着倒是新鲜。”月云生笑着和他又重新在树下坐下,把东西从篮子里头一样一样拿出来,“有时候,在这天地之间用个早点,倒是别有番滋味。”
肖祈看着他把东西慢慢摆好,一时竟目不转睛。
“怎么了?”觉察他的目光,月云生抬眸,笑盈盈地问道,然后殷勤地拿起一个熟透的红果,“尝尝,我刚试了,酸酸甜甜,倒是开胃得很。”
鬼使神差地,肖祈竟拉着他的手,就着他就咬了一口。
不过刹那的失神,月云生很快便笑着问道:“如何?”
肖祈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对上月云生略带调侃的笑容,略微尴尬地别过头:“还不错。对了……”他有些吞吐地问道:“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月云生一讶,随后云淡风轻地道:“殿下喝醉了,不愿回宫,文瑾便陪殿下留在这儿了。”
余光瞥见月云生眼底的乌青和稍显苍白的面容,肖祈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轻叹道:“不是让你在偏殿好好休息,又何苦跟来?”
“殿下才好,我放心不下,便来了。”月云生温声道,“不说这个了,殿下昨儿也没用过什么,早该饿了,快来用些白粥暖暖胃吧。”
月云生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肖祈下意识感觉到他有些许改变。可他不知道昨夜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提的,但看月云生这般淡然的样子,除了言语中透着淡淡的疏离,其他又没有什么不同。他欲言又止地盯着月云生,最后还是放弃,接过月云生递过的白粥。
在沉默中两人在树下用完早饭,月云生收拾完,便开口道:“殿下,文瑾呆会儿要赶回宫中和皇后娘娘请安,你可要一道?”
肖祈愣了愣,随后摇头,“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再回宫。”
“是。”月云生笑了笑,抬手自然地为肖祈理了理有些微乱的鬓发:“请殿下多保重身体,文瑾先行一步,等你回家。”
说完,他轻轻抱了抱他,后退一步向他福了福身子,便提起篮子转身离开。
肖祈站在那儿,看着他的背影从视线里头一点一点消失。
指尖触及肌肤的地方,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连带告别的拥抱,都似乎格外的温情。
那一瞬,失落的心像是漫无目的扁舟,终于找到归家的路。
“回家吗?”
肖祈失神地伸手接住飘落的那一片花瓣。
随后手指慢慢蜷缩成拳。
回忆与现实交织。
那时,杜衡大军被困洛河,他向肖墨请了旨意,带着三万援兵星夜增援。
鏖战三日三夜,终于打败敌军,杜衡与他直接累倒,躺在广袤的草原上,看着那一轮格外明亮的弯月。
“草原虽美,但再美却抵不过思归之意。”杜衡轻笑,“真想回家。”
肖祈听了并没说话,直到一旁的杜衡累及睡去,才不由自言自语般低喃。
“子敬,天地之大,有你在的地方,便是吾家。”
其实,当时他也不知他有没有睡着,有没有听见。
那一刻,只有马蹄嘶鸣与烈风长啸。
“主子,皇妃已经回宫了。”
黑耀轻声禀报,肖祈点头,迈动步子朝桃源亭慢慢走去。
本以为,杜子敬不在了,他便从此再没有了家。
可是,这一世,他的遗憾,上天似乎都以另外一种形式恩赐于他。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