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忿忿地瞪他,突地伸手捏住他的脸。
他唔地一声,像被捏疼了,眨巴着眼凝望她。
眼瞳里好似有星光闪烁,银亮深邃。
“不许你这样看我!”她恶声恶气地说道,一个傻子,还想要黏着她死缠烂打都不放手!
他被揉得脸皱成一团,五官都变形,肉挤在一起,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凝定不动,像胶水一样黏在她脸上。看着她脸上发泄出来的畅快,他居然不动怒反笑了,是那种盈盈似溪水般流淌的笑意。
“傻子,笑什么!”她停住蹂躏的手,愤恨出声。
她都这样做了他还笑得出来?
“这样子……”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揉来揉去,边问,“你很开心吗?”
“……”
他还在那摆弄着那张完美无暇的皮相,做出各种搞怪的表情,但眼神格外认真,显然是在发觉到讨好她的一套秘诀,竟乐此不疲地揉脸,直到那脸都发红了还不停手。
她咬住唇,这样就想要得到他的原谅吗?太简单了。
突而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从嘴里蹦出来,“我说你害过我,你就信?你不是失去记忆了,难道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他放下手,不满揉痕的脸上浮上一丝浅笑,低低地说,“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了。”
她一愣,没懂他的意思。
他像是在回忆,平静的表情里糅杂些微说不明的动人情愫,“醒来的时候……身边没一个人,谁也不认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但是……我看见了你。”
眸光如星,盛满烟花,使得他的傻笑都具有一股不一般的魅力。
她心肝一颤,好像是有那么一些记忆,刚苏醒时发现自己居然在第一世重生,之后又昏过去,而她未曾看清的一角稍纵即逝,如果不是他此刻提及,她都记不得了。
这么说,那时候她看到的人……是他?
可后来他明明是昏迷的状态,怎么会……
她有些不可思议,震惊地望着他。
“不过你后来晕倒在河边,我怎么拍你你都不醒,我只好把你放在山洞里,之后我太累了,就……哎——你去哪儿?”他见她长久沉默后忽地站起身往前走,看也不看他一眼,忙出声叫她,“你、你要走吗?”
长风轻拂,她自迎风回首。
阶梯上他踌躇不定,似在考虑该不该上前拦住她,却又一副怕她会发怒的小心模样。
见她不搭腔,眼中终是黯然失色,垂下头低声道:“你不想听我说,我就不说了。你别走……”
她的心狠地一抽。她就知道,就知道不该留下来的。
和他的孽缘绝不会因此结束,只会越缠越深,越深越紧。
头痛得要命,她想,她怎么就那么倒霉,遇上这么个……这么个孽障!
薛小呆又被冠上无辜的称号,他看她满面烦躁,心知是惹她不快了,虽不知道他之前实话实话是哪里说了错处,只知既然她生气不想看见他,他就忍住想呆在她身边的念头,躲在角落去便罢。
他默然转身走上木梯,弓着背于地上投射一地凄凉侧影。
……
她有点郁卒,
这人曾那般折辱过她,她今时今日不过对他态度差些而已,为什么竟觉得良心不安?归根究底,都是他自找的才是。
不傻了吧唧地跳崖就不会变成笨蛋,这样她和虞冷两人开开心心的归隐此处,白头到老,压根就没他的事儿!他却,却偏偏送上门来让自己欺负,她做什么心软……
又有什么好留情?
对他,何来的情面!
气呼呼地转头,管他怎么可怜兮兮的德行都不想搭理,迎面吹着凉风,等着虞冷的归来。
但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让她抓心挠肺都不能省事的主儿。
比如以前的薛变态,比如现在的薛小呆。
屋里面一阵叮铃桄榔乱响,她头疼欲裂,气地啊了一声,快步走进屋内,就见他正傻眼站在碗柜前,地上是碎了的盘子。
他看她进来了,气势汹汹,脸上露出慌张不已的神情,抢在她开骂前蹲下去捡,哪只他手脚忙乱,这一捡就割破了手指,血从他指尖渗透,滴落在地上。
都准备好一肚子的怨气要朝他发泄,看到他手指上留出的血,和脸上那仓惶不安的表情,再大的气都化作无奈,她唉声叹气只得认命地上前,翻箱倒柜地把还能用的干净布条往他流血的手指上一裹,打个蝴蝶结就算完事。
一边碎碎念地说,“你乖乖地坐着,什么都别做,懂不懂?”
“他去外头找东西吃,我也得干点活。”
她扶额,头痛不已,“你什么都不用做。”
“……要是什么都不做,你会嫌弃我的。”
她喉咙里一哽,话都堵在嗓子眼处,定神看着这个垂头低声说出这句话的人,想她和他之间那些历来过往,想她和他那总也剪不断的孽缘,想他现在终于傻了,能任由她欺负也不知道怎么还手,还一味听她的话……
千思万绪于脑海中繁复作死结,之前看不开的,好像突然间看透了。
视线落在他脸上,心想,若是他这辈子都是傻子,且不会恢复,那暂时就这样罢。哪一天要是他记起来了,到那时……她必然不会心软。
而现在,他只是薛傻子,一个没有记忆,眼里只剩下她的薛傻子。
就当宠物养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之前还作势要发火的人忽地笑了,把他吓着了,呆傻呆傻地看着她。
“好了,我不会嫌弃你的。不过你以后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往西你就不能往东,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能反抗我,不能不听我的话,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就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眼睛一亮,用那只绑着蝴蝶结的手猛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真的?”
她被他灿烂至极的笑给晃了下眼睛,心底里倒是想着能奴役曾经这样一只无法无天的大恶魔,也蛮自豪的,思及此,不由地噗嗤低笑出声。
他见她笑了,也跟着笑,眉眼弯弯,容光璀璨,和自带千万瓦伏特一样,电力十足。
她嗔怪地用手点了下他的前额,心道,笑那么好看作甚!
之后又握成拳轻轻敲打在他肩上,还笑,再笑揍你哟!
最后读者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忍无可忍,“笑得和傻子一样,不许笑了!”她把人给拽起来,一脸怒容。
他略感委屈地扁着嘴,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突然发怒,但她刚才对着他的那一笑,让他觉得无论怎么被她凶,都是值得了。
虽然她总说他是傻子,这一点他并不承认。
但如果她开心,也无所谓了。
“对了。”他忽然道,视线滑向他们俩相握的手。
她察觉到这点,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恰是从她指缝间插-入,刚才他情绪一时失控,让她也懵了,不曾发觉两人竟是以这样一种暧昧的姿势在交谈。耳根一热,刚想抽出手来紧接着却听到他低声自语。
“好奇怪。”
“恩?”她疑惑出声,“哪里奇怪?”
“这个。”他指着那绑在他指头上的蝴蝶结,皱眉,“好丑。”
“……!”
她震惊了,好心好意给他包扎止血,他居然还嫌弃她绑的花式难看!
“早知道就让你血流光死掉算了!”
“不会流光。”他说,正儿八经,特诚挚地说,“已经不流了。”
“……”她默然无声,这时候才想到他虽然傻了,但是内力还在,武功高强,这点血对他而言就和挠痒痒似的根本不碍事。想到她刚才还紧张兮兮地主动给他包扎,现在看来就是多此一举!
不仅没落得好,还得了这样的臭名声!
她气坏了,哼声道:“嫌丑就摘下来!”
“是心意。”他把手藏到背后,像是怕她会突然扑过来把手上的蝴蝶结给摘掉,朝她露出那种特别满足的笑,“喜欢。”
她心头一柔,却碍着面子,别扭地清咳一声,眼睛从他身上转开去,想到虞冷还在外头寻找食物,他们总不能在这干等着,之前浪费那么多时间,现在该动起来了。
“接下来,我们要把这间房子打扫干净,你去劈柴,我待会儿过来生火烧水。”像是想起什么,她问到,“劈柴会吧?”
他双手抬高,举起,挥下,做完这举动便一脸虚心地请教:“这样对吗?”
她噗嗤一笑。
他满脸迷惑,不知哪个动作触及她的笑点。
不过他当然不会知道。
他只知道,眼前这盛开的笑容头一回如此粲然,像是那片迷失的记忆里曾隐约显现出来的一幕。
鲜衣怒马,灿烂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脚着按照这进度,没几章就能结尾了昂- -!
表示金手指这种东西,我只能给开个比较实在,适用的,超能量的难开(●-●)
傻萌版的薛小呆是很可耐,但他的内心到底还是大魔王,下章虞公子就归来了。
PS:终于抽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