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起妈妈,轻视妈妈。可妈妈病后,安澜突然感到一阵的恐慌,他担心妈妈会撒手而去,担心自己从此要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那股厌恶与轻蔑,在不自觉中被莫名的恐惧所代替!长时间凝结的恩怨,就在那一刻冰消瓦解,安澜的心里,洋溢着一股赤子之情,一股平常孩子都具有的恋母情愫!
安澜甩开凌微的手,朝前跑去。他看见妈妈坐在轮椅里,由芳妮推着,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妈妈,妈妈!”
葛瑞英老远就伸出手,“孩子,你没事吧,没事吧?”
“妈,我没事,没事,你放心,我好好的……”
安澜跑到跟前,俯下身子,紧紧地搂住葛瑞英,“妈,别担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葛瑞英迅速地瞟了一眼石拱门,然后急切地说:“走,我们快回家去。”
安澜推着轮椅往前走。他突然觉得,能推着妈妈行走在这青山绿水之中也是一种难言的幸福!
“妈,等你身体好些,我陪你去海南玩玩吧?你不是一直想去海南吗?”
“好,儿子。只要有你在身边,去哪我都喜欢,去哪都是人间天堂。”儿子失而复得,葛瑞英的心里,除了快乐就是幸福,这个时候的她,记不起自己的生活里还有一位让她很不开心的强势婆婆,还有一位名存实亡的和尚老公。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儿子,只有安澜!
“到时,我带着我的儿子陪你一块去,咱们祖孙三代,其乐融融,那日子,有多美就有多美。所以,妈,你要好好的听医生的话,坚持服药,坚持锻炼,争取早日康复。”
葛瑞英仰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儿子这张俊逸清雅的面孔,喃喃地问:“儿子,你真心想和凌小姐结婚?”
安沌艰难地点了点头,强笑道:“妈,你不喜欢微微当你的儿媳妇吗?她怀上了你的孙子,我当然要跟她结婚啦。”
“假如她没怀孕,你是不是就不一定跟她结婚?”
安澜没想到妈妈竟然会这么问。他很为难,因为,这个问题他还来不及想。
“妈,你说什么呢。”安澜只能这么笼统地回答。
“孩子,婚姻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婚姻,既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你千万得谨慎,千万别走了妈妈的老路。”
妈妈的不幸与痛苦,安澜是瞧在眼里的。也疼在心里。
“妈,你放心,不会的,我和微微会过的很幸福的。”
别看葛瑞英是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家庭妇女,可作为一个母亲,她的目光同样很锐利,她从儿子躲闪的眼光及含糊其辞的话语里,看出儿子对这桩婚姻的心虚与胆怯。
葛瑞英更是担心了。
她正想说话,凌微赶了上来。
……
回松涛山庄的路上,凌微终于有心思想起别的事情来。
“安,昨天你上哪去了?晚上不回家,手机又打不通。”
安澜似乎在很专心地开车,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我去郊区工地了。”
“去工地为什么不能回家?就算忙,回不了家,你也得给我打个电话呀,害我担了一夜的心。”凌微嗔怪道。本来,对安澜的突然失踪,她真有些生气,可当她看到那辆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车子后,她心中的那股气,在刹那间散去。
这个时候的嗔怪,没有生气的味道,只是一个小娇妻在心上人面前的发嗲撒娇。
“对不起,手机……手机没电了,再加上工地里出了一点小事,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
“我猜也是手机没电了,你个坏蛋,”凌微娇俏地打了一下安澜,故意歪曲:“你心里就是没有我,要不然,你的手机没电,工地没有座机呀,你的那些手下没有手机呀?”
“胡说什么呢?”安澜很想扯起笑容笑笑,但笑容就象被冻僵似的。他赶紧转移话题:“微微,你大清早的跑到桂林别苑去干什么?天气这么冷,路又这么滑。”
“还不是不放心你?”凌微妩媚地斜睨了安澜一眼,嘟着小嘴:“你心疼了?那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了?”
“我以后会注意的。”
安澜一本正经地说。
凌微看了一眼安澜,觉得安澜的态度有些冷淡,有些怪异。但她想当然地认为,刚才的那一撞,安澜一定吓得不轻,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
凌微开了个玩笑,摸了摸安澜的头,笑着说:“摸摸毛,吓不着。好了,安,你的魂回来了。”
安澜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有些不悦:“别乱动,我开着车呢。”
凌微收回了手,咬了咬唇,有些尴尬,但没有生气,她能理解安澜的心情。
凌微一时不敢乱说话,她害怕会让安澜更不高兴。
而安澜,面对一脸无邪表情的凌微,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火来!
凌微还真能装啊,装得这么亲热,这么动情,这么无间!她在外面不是有野男人吗?她为什么还能如此的平静,跟任何事没发生过一样?
心里有火,安澜的情态自然不会太好,也就更不想说话了。
一对曾经恩爱逾常的情侣,因为各怀心事,一时间都变成了哑巴。
在经过那片雪松的时候,安澜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说:“我看你似乎很喜欢雪松的样子,怎么样,我们在松涛山庄也种上一片?”
凌微扭过头,脸上一片冰冷。她不明白安澜为什么这么说,咬着牙回了一句:“谁说我喜欢这个破树?我告诉过你吗?”
“我看你不停地盯着那片雪松看,车子过去了许久还回头看,所以我以为你喜欢呢,”安澜无法让自己恢复到平时的那付状态,心里仿佛扎着一根刺,不拔出来不行!“破树?那是一片在我们这里很难见到的雪松啊,它怎么成了破树了?”
“我说破树就是破树!”说着,凌微阖上双眸,不愿再开口。
安澜偷看了凌微一眼,心里更不舒服,他发现凌微好象很激动,虽然安静地斜倚在座位上,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可她的那两排长长的眼睫在不停地抖颤着!
凌微的眼睫毛是泄露凌微内心世界的窗口!安澜发现,凌微不高兴或生气的时候,她的眼睫毛会跳舞!
“微微,你和雪松之间,难道有故事?”
凌微不答,但眼睫毛抖动得更厉害了。
“还是跟雪松后面的那栋别墅有故事?”
安澜实在无法忍住了,他拔出心里的那根刺,朝凌微刺去!此刻的安澜,他就想把凌微扎得血淋淋的,凌微痛苦了,他才会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宽慰!
因为爱,因为心里的那份深厚的爱,所以,漾起的醋会如此的酸,腾起的嫉恨会如此的强烈!
凌微一愣,睁开眼睛,她微蹙起眉尖,扭身望着安澜:“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不是吧?”凌微尖锐地说:“你话里有话!”
“你太敏感了,”安澜扯了扯唇孤,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凌厉:“难道,你真和那栋别墅有故事?”
凌微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在第一时间,她想到了艾姨。昨天艾姨陪着自己来过那栋令人憎恨的别墅,艾姨很可能将当时的情况跟安澜汇报过了。
凌微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地说:“故事没有,但有一些关系。”
安澜马上问:“什么关系?”
“雪松后的那栋别墅,户主是我!”
啊!安澜仿若被狠击了一闷棍!凌微竟然承认她就是那栋别墅的户主!这么说来,那个男人并没有造谣!
安澜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很自然地攥成了拳头,他猛地朝方向盘击了一掌,瞪大眼睛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本来,凌微不想把楚雨浓的事情扯进来,她担心安澜会误解,会生气,更会反对!她想等楚雨浓之事了结后再告诉他。
楚雨浓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要完蛋了,所以,凌微在一些细节上忘乎所以,没加注意,却不成想,安澜突然发现了这栋别墅!
情知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凌微小心翼翼地说:“不是我买的,安,你别生气,听我慢慢的跟你说。”
“不用说了,不就是一个有钱的男人送给你的求爱礼物吗?嗬嗬,我的未婚妻还真有魅力,那栋别墅,少说也值它个五六百万吧?光那一大片草坪与雪松就值不少钱。”
“安,你别这么阴阳怪气好吗?这事,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你觉得,我会怎么想象?我什么也没想啊。”
“安,你能安静地听我解释吗?”
“我不想听带色的故事,本人没那个爱好。”
这下,凌微真的生气了,她拍了一下车窗,狠声喝道:“停车!”
安澜不停,反而加快车速,冷笑道:“怎么,想回雪松别墅去,或者去见那个男人?那可不行,你怀着我的孩子,你必须跟我回家!”
“不可理喻!”凌微气得浑身直打颤,哆嗦着苍白的唇说:“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见凌微气得直哆嗦,安澜又有些心疼,他勉强笑道:“别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呢。”
哼!
回到松涛山庄,凌微径直上了两楼,进入卧室,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并且反锁上。
宁静闻声过来,却见安澜站在门口发愣。
“小澜,你别跟微微计较,孕妇呀,就是爱生气爱使小性子,”宁静笑着劝慰道:“微微一定是因为你昨晚没回家,一直没消息而生气了吧?以后呀,你在这些事情上多注意些,让着微微一些。”
“宁姨,我知道了。”
“来,到客房去休息会,我帮你整理一下。”宁静率先朝西面的那个房间走去。
安澜确实感到很累。
宁静铺好了床,将窗帘拉好,正想离开,安澜拦住:“宁姨,能陪我说说话吗?”
“假如你不累,我也想和你说说话。”
“我不累,宁姨。”
宁静在那张藤条椅上坐下,笑吟吟地望着一脸苦涩的安澜:“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心事倒没有,”安澜顺势在床沿坐下,垂着头:“我想问宁姨一件事情。”
“问吧,什么事?”
“微微对您很亲,什么话都会跟您说。我想问问,宁姨知不知道,微微的名下有一栋别墅?那别墅就在这附近。”
“微微买了别墅?我没听说呀。”
“哦。”
安澜的神色有些恹恹的。
宁静以为安澜累了,便站起来说:“你好好休息休息,微微那里有我呢。”
“宁姨,等一下。”
宁静站住,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安澜那张变了颜色的脸上。她觉得,安澜的心里一定有事,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澜,是不是微微让你生气了?你看在她辛苦怀孕的份上别跟她计较吧。”
“我没跟她计较,可是—”安澜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宁静接过话去:“我正想跟你说呢,微微的个性你是了解的,平时蹦蹦跳跳,忙进忙出,没一刻的安静,如今,猛然间让她如木佛般地被供养着,一步不能多走,连吃的喝的都得按着菜单来。我知道,这是你和大家对微微的照顾和呵护。可是,微微是个好动的人,这个样子如困兽般呆住,实在是太为难她了。所以,她的脾气变得有些急躁也是情理之中,请你谅解她一些,好吗小澜?”
安澜咬了咬牙,一顿脚,憋出了几句对安静而言无异是重型炮弹!“宁姨,微微在外面有没有异性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指那种关系比较密切的异性朋友。”
宁静愣住了。她这才发现,安澜如此一付恼怒无措的表情,是因为这件事!
宁静凝视着安澜,直截了当地问:“你怀疑微微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在宁静的心目中,凌微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对她,跟对楚楚不分伯仲!自家女儿的清白被人置疑,当母亲的,首当其冲是最不能接受,最生气的!
“我……宁姨,您说的太严重了。”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只是把话说得通俗些!”
安澜垂着头,沉思了半天,才紫胀着脸说:“宁姨,昨天,我……。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后来,有个女孩又跑到公司找我……”
“发生什么事了?”
尽管宁静不知道凌微的真实身份,可安澜早已经把宁静当成亲岳母了。他像一位受委屈的女婿,在丈母娘面前泄露出他在外人面前难言的隐情!
宁静听完,不觉勃然大怒,拍了拍大腿,神情很是激动:“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的微微怎么可能给人家当小三?她是那样志高气傲的女孩,一般的男人能轻易放进眼底里?再说了,她跟你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又怎么会背着你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还接受别人的东西?微微出身大家,什么没见过,她的眼皮子会那么浅,会为了一栋别墅把自己的名声和尊严都赔送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宁静是位谈吐言行很斯文很守旧的中年女人,她最鄙视的,就是那种在大街上狂呼乱叫,拍大腿,手势翻飞,唾沫乱溅的泼妇!她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跟她们有的一拼了。
安澜惊诧地看了宁静一眼,随即将头低下,越来越低,就差垂到脚底下了,他如蚁般地说:“我……我也不相信,可是,在回到这里的路上,微微她承认,那栋别墅是她的……”
“别墅是微微的,但不能就此证明她跟别的男人有染吧?不能证明那栋别墅是别的男人送的吧?微微不是缺钱的人,她要是想买一二栋别墅,这难不住她吧?”
安澜承认宁静说得没错,可他无法释怀,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充斥了他的整个心胸,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小澜,这事必须马上弄清楚,否则,一定会影响你和微微的感情。”
“怎么……怎么才能弄清楚?”安澜处在很无措的境地,他很想把事情弄清楚,可又很害怕,万一凌微在外头有人的事情被坐实。
“很简单,你直接去问微微。小澜哪,你应该相信微微,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夫妻之间有事可不能这样藏着掖着的。”
安澜表示怀疑,假如真跟那个男人有关系,凌微会跟自己说真话吗?
宁静去推安澜:“这么大的事情搁在心里,我相信你也没办法休息。走,现在就去找微微,让她把别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安澜站住不动。
“你不去?那好,我去问微微。”
安静转身就走。
安澜一把拉住,脸色发青,又不好意思看宁静,低声地说了一句:“我自己去吧。”
安澜有些后悔,悔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宁静。他知道宁静是真心喜欢凌微的,也知道,宁静不会做出对凌微不利的事情来。可是,家丑不可外扬,凌微若是知道宁静也知情了,她一定会生气,会窝火的。
“宁姨,我求您一件事。”
“说求字就远了,你说吧,什么事。”
“您别跟微微说,说……说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好吗?”
宁静笑了笑:“好,我就装作不知道。不过,你得处理好这件事哦,千万别让微微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