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到识海深处,慢慢地手背上多了一丝暖流,沿着经脉游走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又做了一个预言梦,梦里厮杀声一片,似乎是一个新的战场。
梦醒之后,她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只能等。
大雪过后便是极致的严寒。云瑶更加不愿意出门了,一是为了老老实实地“养病”,二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做了太多的预言梦,需要好好养一养精神。她的姐姐、郑氏的大娘子,时不时会过来陪她说说话,教她认字。等发现云瑶认字速度极快之后,大娘子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每日都捧着诗书过来教她习字,说是母亲去得早,二妹前些年疯疯傻傻的,一直没有机会习字;现在既然好了,便该有自己这个姊姊来教导她,起码要能看懂书信。
云瑶闲来无事,便跟着她的姐姐,学了许多这个年代的诗书辞赋。
天气越来越冷了,寒风呼啸着刮得人疼。即便是在晚上,她偶尔去见兰陵王的时候,也多半是被他抱在怀里捂着,生怕她受了寒。但她是魂体啊,哪里会轻易受寒。云瑶总是无奈地瞪他,瞪到后来,便索性随他去了。
兰陵王一如既往地忙碌,忙着筹备他的计划,忙着打造盔甲。
自从在燕云十六州驻守过一段时日后,他便明白唐宋时的火药铸铁之术,实在是超出北齐太多太多了。对,北齐,他已经在宋朝的史书里,看到过这个带着几分忧伤的词汇了。但那时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回到大齐来,更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火药、□□、火蒺藜。
一样一样地提上了日程,一样一样地在军中配备。
在这座远离邺城、距离突厥人不过短短数百里之遥的北方边郡里,谁都渗透不进来,唯一能掌控此郡局势的,唯有替北齐开拓了北面疆域、亲手打造了这座边郡的兰陵王而已。
十年磨一剑,方成始终。
他现在在做的,便是磨剑。
云瑶发现自己的心态越来越好了。
即便兰陵王一声不吭地养了支厉害的军队,即便这支军队仅仅隶属于兰陵王麾下,连兰陵王昔日的好友、北齐另一位厉害的将军、斛律光,也难以一窥其真容。在云瑶的预言梦里,那支私军的未来只有四个字:所向披靡。
而云瑶闲暇时贞算出来的卦象,也支持了这个梦境。
所以她一直很安静地等待着,一如兰陵王的沉默寡言。
在第二年除夕的时候,她的“疯病”宣告痊愈,成了一个正常的姑娘。
大娘子很高兴,每日除了教她习字作画之外,最爱的便是拖她出去宴游了。不过云瑶却不大热衷于出游,她本性喜静,比起外出游玩,她更愿意在屋里安静地看书。
大娘子曾笑她是个小书呆子,她也笑笑,随大娘子去了。
等到开春的时候,北方四郡,不,是五郡,终于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突厥人趁着春日冰雪消融,再一次南下,被兰陵王毫不客气地打了回去。而且这一回,兰陵王似乎发了疯,不但将北面的边境线又往前推了百余里,而且掉头向西,直面北周。
举世哗然。
邺城里一连飞出了六封辞令,三封斥责、三封调任,都是让兰陵王暂缓出兵,守住北方五郡便算完事的。但不知怎么的,兰陵王每次都会“刚巧”错过那些书信,带着他的那支新锐,以一种极诡谲的路径,从东北面直插.入宇文氏的势力范围。
刚好在这时候,突厥人因为在东边讨不到便宜,掉头向西。
宇文家的几位将军,面临了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威胁。
正北面,有突厥人。
东北面,有北齐大军。
虽然宇文家的将军们都不知道,这位大齐的兰陵王忽然发了什么疯,但大齐出兵了却是事实。他们前些天还在争论,要不要将吞掉的大齐城池吐出一两个。但现在似乎没必要了。
他们已经两面受敌。
兰陵王要做的事情,极少有做不成的。
除非他自己不愿去做。
一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精锐大军插.进了北周的境内,而且据说兰陵王还换了一种打法,勇悍凶猛,如凶狼一般撕碎了他们的边境,长驱直入。
他不怕被截断了后路么?
宇文家的将军们一面疑惑,一面似模似样地下了两封诏书,让宇文护亲自带着人,直面那位北齐的战神。据说兰陵王自出世以来从无败绩,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讹传。
两个最勇悍的将军正面相遇了。但宇文护没想到的是,兰陵王手底下的那支大军,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料想。北周大军一败涂地,连半个月都没有撑过去。
因为兰陵王他……手上有火药啊。
不单只是火药,还有火蒺藜。风筒,各种稀奇古怪的叫不出名字来的物件。
他在燕云十六州镇守了整整四十七年,所获知的一切,早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