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原来是公主的爱慕追随者。故事是真感人,可,这我上哪里去猜呢?
郑垣道:“这纸花成这个样子,你又怎么知道写的是什么?”
“我亲眼看着她写的,我怎么不知道。虽然离得远,但我目力极好。”
“也许是你认错了,万一那个人她并不是公主呢?”
“小海公公亲口告诉我的,会有假吗?他没有理由骗我的。”
“现在小海公公不在这里,无从对证,我劝你还是换一个故事吧。”
“难不成公主自己做过的事她自己不记得吗?”
“公主身份高贵,岂能样样记得,记不住也是常事。”
郑垣想办法推脱,好为姝宁争取些时间。
姝宁灵光一现,说道:“我想起来了,是画了一朵花,而且是牡丹花。”
业先生颤抖着双手将纸原封收好,点点头说:“是了。”
总算过去了,姝宁与郑垣互看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业先生趁人不备突然发起了疯,整个人匍匐过去,抱着姝宁的脚就要吻。
姝宁吓坏了,一面不停拍打着那颗头,一面乱叫着挣扎。
还好郑垣反应快,上去一脚将他踹翻,并回头怒斥李清则。
李清则也没料到会闹出这一幕,赶紧命他的人将业先生摁在一旁,训斥起来。
姝宁惊魂未定,缩在椅子上回想刚才的一幕。
业先生被人按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公主莫生气,我没有任何恶意要去试探你的真假,只是说不上来,你比那日湖畔放纸船的背影少了点什么,是一丝灵动,还是一分明媚。”
郑垣气道:“放肆,我们堂堂大宋公主,岂容你们在这里猜来猜去,简直目中无人!”
李清则赶紧和稀泥:“嘉福公主,郑大人,二位莫动气,莫动气。”
郑垣见好就收,道:“浪费许多口舌,使者总该还给我们了吧。”
“好说好说,我这人向来很讲信誉的,这就让人将她送来。”回头派人去了。
郑垣疑惑:怎么不顺手将这个业先生一并带走,留在这里做什么?于是打个手势,让众士兵格外警惕此人。
李清则满脸堆笑:“我有一事不解,公主好端端的为何会出京呢?”
姝宁按照与郑垣提前计划好的,答道:“贺喜。”
“喜从何来?”
“你们已经向大宋递交了文书,说不再做宋的属臣,要自己当皇帝,这当然可喜可贺了。”
西夏自唐时便向中原俯首称臣,五代时中原频频易主,而西夏也不曾趁机自立为王。太祖时向宋称臣,纳岁贡,属为臣。宋对西夏一向是取一还十。数百年来,更是休养生息,国土富足,进而脱离大宋,投靠契丹。
李清则舔舔嘴唇,抿抿嘴角,笑道:“啊哈,如此说来确实值得祝贺。不过大宋是中原天朝,要我说,公主的印玺我们自当奉还,至于那个小小宫女嘛,不如就让她留下吧,中原人口富足,您再找一个不就好了。”
郑垣一听就知道这个李清则老毛病犯了,道:“嗬!你这到让我想起了我旧时的一个邻居。他之前在我家做过长工,后来攒了点钱,买房置地迎娶新妇,按理说我应该登门道贺。可不巧,我养的鹦鹉不小心飞到他家去了,我去讨要,他竟霸住不肯还我。”
“要我说,不还也罢,一只鸟而已,再买一只又何妨。和气为主嘛!”
“不行的,我那鹦鹉本是一对的,少了这只,那只也活不成了。”
“那也不应小器,你家财大气粗,何必跟一个仆人一般计较。”
“唉,是啊,我也本想和我的邻居和平相处,这下可好了,我们因为一对鹦鹉就生了仇恨,以后免不了打架斗气。他又是刚刚娶妻,成家立业,尚未立住脚跟。因为一只鸟儿就与我结下梁子,你说这值不值呢?”
“若是这样就得罪了一个好邻居,确实不太划算,还是还回去的好。”
“李大人放心,你替我们照顾了她三天,我们自然要奉上谢礼的。”
李清则摸摸胡须,笑道:“哎呀,这个嘛,好说好说。我还有一件事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我们审了她三天,直到现在,我们愣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敢问公主,你的小婢女她究竟叫什么呀?”
姝宁刚要回答,突然发现朝露殿的名字已经被用光了,若用其他现成的名字,那位业先生尚在这里,他随时可以当场戳穿。这可如何是好?
李清则见她这个样子,笑道:“不急,您只管写下来,等会儿人来了,再让她写,咱们对一对名字。”
是啊,无论闯过多少关,这眼前最后一关最简单也最考验人,一步棋错,满盘皆输。
李清则提议为了公平起见,谁也不要去看,姝宁一写完就折起来交给业先生保管。
姝宁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与公主心有灵犀,所写一致。
不一会儿,两个西夏士兵将“使者”抬了过来。
那个业先生看了一眼脏兮兮的“使者”,目光久久停留,上下打量起来。看得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又脏又臭如此狼狈的“使者”。
等松了绑,又给了纸和笔,让“使者”写自己的名字。
公主被关了三天,时时刻刻担忧自己的处境,度日如年。现在莫名被送了回来,见了自己的阿宁师傅,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可眼前这一幕直让她看不明白:怎么阿宁她坐在正当中,郑垣殷切侍奉左右,两边士兵拥护。这待遇不正是自己的吗?怎么短短三日就变了天?
她拿着笔蹲在地上,左看右看,不知道怎么写。这里发生了什么?现在局势如何?她一概不知。
正茫然看着周围,郑垣有意提醒:“你使者的身份早已被说破,不必再隐瞒了。公主体谅你的辛苦,朝廷也会嘉奖你出使有功,现在,你只要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李清则拦道:“郑大人,你要这么玩,咱们就没意思了。”
郑垣道:“我说过,我们大宋的使者一向如此,没有上级许可是不会透露自己身份的。”
公主现在只能凭着感觉瞎猜了。
她刚要落笔,姝宁突然开口撒起娇来:“让她慢慢写吧,李大人,可否将我的印玺先还给我,我实在太想它了。”
李清则再清楚不过,印玺一旦拿回,这个“使者”就不值钱了。
姝宁看出他的心思,又道:“不如这样,你高高举起,让我看一眼它完好无损,行不行?”
李清则照做了。
姝宁拍拍胸口,叹道:“很好很好,我的印玺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公主犹豫再三,提笔写了两个字,交给业先生。
业先生先看过了,再交给李清则。他同时打开两张纸,举着让大家看,果然,都写着“柱柱”二字。
有惊无险,姝宁、公主、郑垣以及众将士都捏了一把汗。
李清则问道:“业先生,据你所知,这朝露殿真有一个叫柱柱的婢女吗?”
业先生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听见有人喊过这个名字,但没见过她本人。”
这个答案令李清则大失所望。至此,该闹的都闹过了,把戏也耍尽了,此时再不收场就说不过去了。无奈,只好归还了公主印玺和“使者”。
就在此时,业先生用极细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这个婢女被松绑的第一时间,怎么没有向公主下跪磕头呢?”
声音虽小,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郑垣、姝宁、公主三人面面相觑。
姝宁拿足了公主做派,道:“看你身体如此虚弱就免礼了。
公主顺势假装要跪,才一欠身,就直接坐在地上晕了过去。
郑垣与姝宁同时扑到她身边,二人都伸出手要去搀扶。郑垣用手肘轻轻挡了一下她的手腕,姝宁会意,伸出去的手直接向上一挥,道:“来人,扶她回营!”
说罢,转身骑上早就备好的马,一甩缰绳就走了,不去回头看任何人。
郑垣暗自高兴:学的可真快。回头冲李清则和业先生一抱拳,道:“虽已至午时,就不留二位用饭了,请吧。”
业先生与李清则并肩往回走着。
业先生问道:“李大人,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坐着的那个其实是婢女,而绑着的才是真的公主。”
李清则道:“这种可能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不过据探子回报,说这三天以来,他们确实过得一如往常轻松自在,一点也不像丢了公主的样子。而且还有个特殊的帐子,日夜重兵把守不说,夜里还有专人守夜,这待遇一看就不同寻常。”
业先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默默回想起三月初三,曾经用手亲自测量过那双遗留在湖畔的小巧足印,再与今日自己摸到的这双脚一对比,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的笑。
原来,自从那天晚上张敢派士兵将姝宁的帐子团团围住起,这场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包括这两日以来郑垣对她所有的好,也都在计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