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轮回

    息园，有一片很大的荷花池塘。

    仲夏初茫七月未央，碧波荡漾，风送荷香，夜凉如水，月色清辉。

    荷塘月色，今夜的水榭被围了一重薄纱幔帐，当中一张贵妃榻，上面正沉沉睡着一个红衣美人，月光透过纱幔，柔柔洒在光滑如玉的肌肤，给明艳的美人平添一丝清冷的气质。

    红衣美人似乎陷入一个很长，很痛苦的梦，她双眉紧蹙，身体蜷缩，那涂着豆蔻的细长指甲，无意识地胡乱抓挠着身下的织金锦缎软垫，把名贵的布料抓到抽丝，旁边的雕花小几上摆着古旧的博山炉，正燃着安神香。

    那缕缕青烟竟然不化不散，好似活了，如一条绳子，徐徐缠绕着红衣美人，把她整个包裹，成了一个灰色的茧。

    檐角挂着一小串铜质风铃，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声，渐渐地铃声越来急，由清脆变的喑哑，不似铃声，倒好像是什么深山古庙的沉闷钟声，一声叠着一声，仿佛召唤山中的精怪魂灵。

    *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幡，当地安放着挂白绸的黑木棺椁，耳边是低声的呜咽，目之所及是一张张惨白的脸……

    突然出现一队甲胄兵卫，驱赶众人后，抬起棺椁就要带走，有人冲上去阻拦，被狠狠推开，跌倒在地。

    那群人掏出一张明晃晃的卷轴，他们开始念上面的字——罪人朱应桢，贿赂阁员，依势凌弱，辜负朕恩，有忝祖德……以权谋私，府兵自用……密于水寇，阴谋不轨……自戕以谢天下，不许停灵，不许治丧……

    听不懂，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这是谁？

    这群人踢翻了火盆，扫落了香烛，“罪人配用这么好的棺材吗？”他们用刀砍，用棍棒砸，砸出一个破洞，把世子抓了出来。

    灵堂里没有男丁，只剩下一群女人，

    “你们干什么！人都已经死了，还不放过！”

    “住手，住手！”

    “阿娘松手啊！你的手流血了，快放开啊！”

    “啊！”

    “元珍！”

    “不要走带走他，不要带走他！”

    *

    “别走……”眼角流下一滴泪。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啊小姐！”

    谁？谁在叫她？

    “凝表姐，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宴会马上开始，快起来啊！”

    “四妹，快来啊。”

    “顾妹妹，快点啊，快来！”

    “四小姐快点来！”

    大姐，二姐，三姐，元珍表妹，飞燕表妹，你们都在啊？

    她想，已经开始了吗？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起身，“等等我，这就来了。”

    檐角的招魂铃，扑通，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