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吻痕或牙印,有的是对方反复揉按弄出的指印,他认真“审视”自己的身躯,发现乳首也有些红肿了。
他被放下了。
再回来时,这个人手中多了一支药膏。手指沾着清凉的软膏,摩挲着他的皮肤。对方的呼吸离他很近,鼻尖嗅到了发梢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他竭力抑制着自己,没有去操控骨骼肌挤压毛细血管将那些吻痕的颜色变得更深,纵使如此,这人在发现药膏失去了一贯的速效后,还是耐心涂妥了,俯身给他系上了一颗颗扣子。
对方的眼眸半垂,虽面无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意味。
“无论如何,这一次再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仿佛在最深的梦里也无从听见的,透着些许清冷,沉和磁性的美妙男音,这一次在他耳畔,真真切切地响起了。
多了一份成熟与稳重,性感得几乎令他耳膜微微发颤。
将夜幕作为倚靠,他肆无忌惮地凭借感知,三百六十度角,全方位地打量着对方……这个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如何认真、细致地观察、剖析过他……将他一寸寸掰开、揉碎了,将他每一分表情的变化,每一个轻转的字音,每一种散发的气味,都放到感官的显微镜下,“看”那些细小的痕迹,细微的湍流……“看”时间是如何在他的生命灵魂之上,一点一点刻画出了独一无二的精巧美丽,构建起了这令人惊叹的一切。
黑暗中,他集中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仿佛获得了一种新的能力……捕捉到了这个人某些超越了物理属性的本质。
而这个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唤醒了如何可怕的存在。
有时候觉醒不过短短一瞬间的事,有时候觉醒却是整整一个过程的领悟。
当自然界将它所有的信息,无分巨细地摊开,一一摆在了眼前,剩下的不过是体会与接纳。
无法形容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每一朵花开,每一粒尘埃……物质内部的结构,血流的湍动,无序或有序,偶然或必然,抽象或具象,它们在空间中的分布与时间上的延续,意识在潮起涨落间如此隐秘而对称的暗合了一切宇宙的规律。
也是在那外界陡然爆发的冲击波到达时,轰然乍现的白光耀目,“哗”地一霎那,所有玻璃碎裂了——迸开了锋锐的透明碎片——肖少华扑向了哨兵病床的方向——那里正对着一扇窗——
在一小块玻璃碎片即将触碰到肖少华的指尖之际——
病床上的赵明轩睁开了双眼。
一瞬间,所有感官重回掌控,握于手中的精神洪流,弥漫——铺开了绵密的精神力网,每一寸与神经末梢接触的感知,放大在空间里,溯回了物质的所有信息——速度、重量、硬度、密度等等——
每一线运动的轨迹在他面前,如此清晰。
每一块玻璃的碎片,在空气中仿佛凝住了。
折射着微微晶莹的亮泽。
大千万象的——
静态之美。
他伸出“手指”,从精神力网上捻下了几片不属于他的精神图景碎片,指尖轻轻一搓,将之碾成了齑粉,伴随着女人的尖叫飘洒而逝了。
感知的扩张仍在继续。
直到他的领域,完全笼罩了整个城市。
真正的黑暗,降临了。
“哔!”地一簇火花,两台精神力波动监测仪仅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就与所有悬挂在病床四周的屏蔽器,一并破裂了。
倘若这个时候,肖少华拥有精神力,他就会看见一条通体深蓝近墨的巨大青龙,从哨兵背后,以一种恍如游曳的矫健身姿,冲出了深渊,长长的清吟充盈在所及空间之内。可惜他没有,所以他只看到了哨兵在起身的眨眼间,不知做了一个什么动作,兴或只是一个扬手,病床上的被子一掀,待他回过神,所有的玻璃碎片“叮铃哗啦”地洒了一地于他脚下。
被晃眼而过的白光一映照,如同碎钻。
“你……”
肖少华瞪大双目,单单发出了这个字音。在指尖前倾碰到了对方手臂的同时,哨兵犹如信步闲庭般地,转首望了过来。
——那是一双不参杂任何情绪的无机质的沉黑深眸,没有一丝光芒。
肖少华条件反射般地退后了一步。
他镜片后的视线往那两台屏幕已全暗的精神力波动监测仪上飘了一秒,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全界感知,暗之王者。
……即使身处黑夜,仍洞若白昼。
……界域之中,唯我所有。”
多年前,曾在一份五级特训计划书的第一页上,所看到的字句,就这么浮了上来。
滑天下之大稽!
令他凭空生生升出了夺门而逃的冲动。
然而有一个人比肖少华的动作更快,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被哨兵一个拦腰打横抱起了。
“塔防已破,天元门的人来了。”
赵明轩一句话就将他的理智扯了回来,转而意识到对方以一种冷漠非常的口吻讲述了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
“你下一步打算?”
此时玻璃全破的窗户外已经拉响了防空警报的凄鸣声。病房外也传来了人们纷乱奔跑的脚步声与大声叫唤。
没有追问对方是怎样获知的这一点,也顾不得其它,冷静下来的肖少华当即做出了利落的应答:“去实验室!”
随他字音一落,后一句“放开我”尚及出口,哨兵一脚踩床,踹飞窗棂上剩余的阻隔,长腿一蹬、一迈,竟然就这么抱着他,径直从这敞开的医院十六楼大口一个跃起跳了下去。
“————赵明轩!!!”
已经多少年没玩过太空梭这种高空跳楼游戏的肖少华,心脏差点蹦出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