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御剑自山海回来,从殷墟都走了一遍,一无所获。寂寂寥寥的九重天,他掌灯,有些恍惚,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六合之外,当等待没有了意义,永生都成了煎熬。
他的眼眸冰棱般,从石洞的壁画上一一扫过,在最后一幅画前停下,然后无声笑了一下,尽是悲凉与嘲讽。他用问水剑在石壁上,一笔一划勾勒。最后一眼。微转身的少年,笑容甚至都快要模糊。
艳艳的婆娑花,如今心头眼中的血。
每一画都极尽疯狂,深得要凿穿山洞,他画完,眼睛充血,红红的。
笑了,语气不稳,带着沙哑的哽咽。
“你看,你还是食言了。”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
经脉修复,引气入体,再次筑基,再次结丹,再次结婴。他将自己的思维放空,什么都不去想。甚至快要忘记自己的姓名。唯有这样才能不去悲伤不去难过。
一心在丹田之内,结婴成了活下去的动力。
灵力从虚空里缓慢流动,在丹田之内聚成一小滴,聚成一小块,然后结成金丹。
金丹慢慢碎裂,他小心翼翼地将他化形,直至成为元婴。
混沌世界,不知年月。
林祁睁开了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自己是谁,第一个反应就是划破虚空,从里面出去。
光刺得眼睛,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
他都忘了自己的名字,却还记得有个人再等他。
……殷问水。
他从虚空中出来,在什么地方都没时间去看,直接御剑飞上九重天,只是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天和云。不在,不在。他压抑住惶恐,大脑飞快旋转,突然就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一幕,那个山洞。
他顺着婆娑河,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第一域,现在过了多久他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用元婴修士的威压逼退众人。
他浑浑噩噩到了山洞前。
天和云都温柔,沉默注视着一切。
林祁往前走,永恒不灭的鲛人烛随着他的步伐一一点燃。
回忆在滋长。
鲛人烛照亮了每一幅画。
画上的画,他已经熟悉到可以在脑海中描摹。
这一条甬道,不只是画画之人漫长岁月的思念。
初次见它就锥心的悲伤,这一刻被无穷放大,只是他的眼眶早已干涸到流不出泪。
他不用触发任何机关,走到了宫殿里。偌大的青屏,梅花枝桠垂落而下,空寂的宫殿,高阶之上的人提笔作画,他还是生前模样,鸦黑色的长发曳地,一袭宽大黑袍,坐姿雅正,仿佛只是在沉睡。
夜明珠散发清幽的光。
林祁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他走上台阶,越是靠近真相,越是冷静下来。
他看到了他未做完的画。
桃花林里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少年。
林祁慢慢蹲下身,半跪在了他的旁边。
“对不起。”
他轻声说着,“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明明是很细微的声音,却惊动了主人,林祁亲眼看着,那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张开,一朵晶莹的血红的婆娑花出现在眼前。
婆娑花呀。
往事历历回顾眼前。
他再也忍不住了。
哭了起来。
压抑的哭声响彻在这个宫殿里,已经自散神识的尊者,重新回来的少年,青光无声,那一条长长的甬道明亮的鲛人烛都寂寞无声。
记载着横跨百万年的思恋与等待,只是最终没有迎来美好的结局。
眼泪一次又一次模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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