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此时老姬已经夺舍了阿琼的身体,莫非这名女子还会保留自己的意识不成?如若不然老姬这些话说出来阿琼能听得到?
余一丁不懂夺舍之法,但是刚才老姬已经给他解释过何为残念,在余一丁看来那也就是不完整的神念而已,用神念侵占他人的肉身便是夺舍,自然而然地便会让那人原先的意识完全消失,否则还叫什么“夺舍”?一个身体两种意识?那不是人格混乱了嘛,若是如此,这种夺舍还有什么意义?……
余一丁在一旁胡乱琢磨着,同时也偷眼看向“阿琼”,他倒是很好奇此刻老姬同阿琼说话,用的却是同一具身体,那么自己眼前的美女脸上应该是个什么表情?
余一丁望过去时“阿琼”也向他这边看过来,两人正好对上眼。
不过还还没等余一丁说话,老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余老弟,走吧,时候不早了,也别让那个小丫头等的太久。”
余一丁被他这么一说,心头哼了一声暗道,那不是你的女儿嘛,对她称呼怎么不是“小姑娘”就是“小丫头”,这个老姬还真是个怪人。
结果就见“阿琼”说完话后直接迈步往月灵子那边而去,根本不再给余一丁开口的机会,余一丁只好跟着,连刚才老姬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这件事也忘记追问了……。
两人几下便来到月灵子面前。
余一丁和老姬到一旁说话时月灵子就一直站在原地伸着脖子观望,她倒是很听这个从未谋面的老爹的话。
虽然月灵子看见的只有余一丁一个人站在枯树边,她可听不见两人的交谈,但是阿琼从树后闪身出来月灵子是瞧见的,只是奇怪到了此刻自己的爹爹怎么还不现身,而且余一丁又把这个同她交过手的女人带了过来是什么意思?她这是把阿琼阿琚这对孪生姐妹搞混了。
“余居士,怎么回事?她怎么跟着过来了?我爹爹呢?”余一丁来到月灵子的身旁时女道士便小声在他耳边问道。
余一丁不答话,只是用眼睛瞟着阿琼。
果然,“阿琼”开口了,是老姬的声音,“小姑娘,我已经同余老弟说好了,现在我们返回上清观。”
月灵子惊诧,随即反应过来,她的爹爹是懂得夺舍之法的修行大能,想必是夺舍了眼前这名女子的身体,可是此女也是爹爹的手下之一啊,怎么也会被爹爹夺舍呢?难道他就一点不顾及手下人的性命吗?
此刻见老姬“夺舍”了阿琼的身体,月灵子不由自主地便猜测自己的爹爹怎么会是如此心性凉薄之人,毕竟父女二人以前从未见过面,月灵子对老姬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她的母亲北宫芸,但是亲眼所见这位父亲的行事风格和母亲口中的那个父亲完全大相径庭。
而且月灵子还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这位一直隐身的修行者肯定就是自己的爹爹,墨弧和烛玉就是最好的证据,可是为什么到了此刻他仍然不愿意现身同自己相认呢?
因此老姬虽然已经开口发话,可是月灵子却有了片刻的恍惚……
她自小便和母亲相依为命,从未见过老姬,母亲也极少提及她的生父,只说是在她出生之前为了保护已有身孕的北宫芸,只身挡住前来追杀的仇家,为北宫芸逃跑争取了时间,但老姬却最终死在了仇家的手中。
北宫芸逃脱后便四处躲藏,一路跌跌撞撞有惊无险地逃到了临海城附近,终于在逃到城外山中的一座道观门前时气力不支,直接昏倒在道观门口。
虽说那座道观很小,其内只有一名老道和一名小道童,香火也不算旺盛,但是那老道却有好生之德,眼瞧着道观门前有一位快要临盆的妇人昏迷,此地除了道观以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他不管的话,北宫芸的下场只能是一尸两命,于是两名道士便将北宫芸抬进观内救治,后来老道还请来稳婆帮助北宫芸生产,月灵子便是在那道观之中出生。
为报老道的救命之恩,北宫芸在女儿满月之后便对老道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当然不可能明说,掐头去尾的只说是夫妻二人遇上了厉害的仇家,丈夫为保护她被杀身亡,只剩下她一个人逃到此地,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若不是老道出手相救,可能她们母女早就活不过当日,因此希望老道好事做到底,能够收留她们母女,哪怕让她在道观内做一名负责打扫做饭的火镰道人也行。
听闻北宫芸如此一说老道当下便有些犹豫,他同玉玄道长一样,也是一名清修者,虽说道家并不强制要求修道之人出家修行,也有很多道士成家立业甚至双修,但老道可并不属于此列,四五十岁年纪了也从未婚配,那小道童都是他捡来的流浪孩童,而且那么小的一座道观内既有乾道又有坤道将成何体统?
但老道心里也很清楚,若是此时将她们母女赶出道观那就是断了二人的活路,有违老道的修道之本,于是老道心头犯了难,真不知该如何处置。
北宫芸看出了老道的为难,随即显露了些许本事,要知道她也是有家传的人,不仅身怀一套易容换声之术,与老姬夫妻二人早已双修多年,有着一身的术法,当初若不是她怀有身孕,肯定会和老姬一起面对强敌,哪里会落得一个人只身逃走,就留下老姬一人面对强敌力战身死的结局?
只不过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保住老姬仅存的这点骨血,北宫芸迫不得已才忍辱偷生罢了,她还希望将月灵子抚养长大成人后将一身本事传授于她,然后让月灵子返回上清观取回爹爹的东西,为老姬报仇雪恨呢。
当然北宫芸显露本事的目的并非是要吓唬老道,只是想让老道知道自己的手段,她们母女不会是道观的累赘,留下来至少可以帮助这一老一小两位道人守护这座小小的道观而已。
不过老道在看过了北宫芸显露出来的本事后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到了此时他哪里还不清楚自己所救之人也是一名修行者。
惊讶之后,老道当机立断,直接请求北宫芸收下这座小道观,作为她们母女二人的容身之所,而老道自己则准备带着小道童另寻他处。
对于老道这种清修者来说,天下任何道观都可容身,处处皆可观道,哪里都能修行,何必让这位母亲带着刚满月的孩子继续颠沛流离呢?
何况老道猜测北宫芸的口中所说的他们夫妻遇上仇家报复,想必那些人也是修行大能,现在让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女子就这样带着襁褓中的女儿继续流浪,哪怕北宫芸是一名修行者,若是不小心再遇上仇家,岂不是面临灭顶之灾?那样的话实在有违当初老道搭救北宫芸的本心。
北宫芸当然不会答应老道的请求,可是她没想到这位道人却是去意已决,就在当日午后,趁着北宫芸在禅房内照料女儿之时,老道便带着小道童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道观。
事已至此,北宫芸只好带着月灵子在这座道观内住了下来,幸好北宫芸精通易容换声之术,随后便将自己易容成一名普通的中年道人,加之这座小观本就香火不盛,平日里就少有香客往来,就算有附近村落中的善男信女前来,也不会在意一位道人的去留,只要此处还可以供他们上香设拜便好。
随着日久年深,等到北宫桑柔及笄之时,北宫芸又给女儿取了个“月灵子”的道号,而她们母女在此地一住便是二十二年……
月灵子还在回忆着往事,老姬却是说完了那句话后便径直朝上清观的方向走去,压根没去理会还在发呆的月灵子,似乎眼前的这位女道士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余一丁见状也不好多说,赶紧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月灵子,女道士这才回过神来,两人加快脚步紧紧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