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伤,其实也不打紧。”他微微一笑,“快些到城里,也好快些给你买到药。”
“……买药,治得了病也治不好命……”奚画摇摇头,“别拆东墙补西墙了,倘使你病倒了,我才真是没辙。”
她转眼思索,“此去山庄还有多久的路程?”
关何想了想,答道:“不下雨的话,两日就能到。”
“那也不远了。”奚画若有所思地颔首,“咱们先住一日再走罢?反正也不着急……你多歇一歇,别累着。”
“好。”他点头应下。
*
入夜,熄了灯。
睡到后半晚,窗外风声萧萧,似忽有雨点落下。
关何仍旧只是在床边坐着,倚墙闭目而眠。这般淅淅沥沥的声响,吵得他睡意渐浅。
床上奚画亦是十分不安稳,翻来覆去好几回,呼吸愈发急促。她在梦里被人追逐,不知是谁,也不知道为何追赶她,只顾着跑,一路狂奔,直到前面是山崖再无退处。
她跳了下去,梦靥惊醒。
然而睁眼时,仍旧是黑暗的长夜,看不见边看不到光。
心里一瞬间慌起来,伸手就往床沿边摸去。
“关何,关何!”
他猛地一震,忙回头去抓她的手。
“我在这,在这……”
冰凉的掌心覆盖上手背,奚画缓缓吐了口气,从被窝里又抽出另一只手来将他手掌合拢。
“做噩梦了?”
“嗯。”她有些歉疚,“……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事。”关何替她掩好被角,淡淡道,“我也没睡着。”
闻言,奚画不禁问:“几更天了?”
“三更。”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着?”她感到奇怪,遂揣测道,“莫非夜里太冷?……你的手好冰。”
“还好,只是雨声太响……”
没听他解释,奚画只拉着他胳膊往被窝里捂了捂。片刻后,又觉得自己此举似是隔靴搔痒,并无用处,干脆爬起身来给他找狐裘。
正翻着包袱,蓦地想起什么,偏头扯扯他衣角。
“……不如你上来睡吧?横竖这床也够大。”
关何微愣一瞬,迟疑了少顷,“我……”
瞧不见他的表情,奚画皱着眉担忧:“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我碰到你的伤?”
“不是……”他不知怎么开口,“我是怕你……睡不好。”
“有什么睡不好的。”奚画不以为意地侧身缩到里面,“反正睁眼闭眼都是黑,我睡觉容易得很。”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呵欠,偏头去面向墙,“给你腾位置了,记得把袍子放床头。”
“呃。”
关何立在原地,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当真是手足无措。在她旁边坐着习惯了,现下要和她睡一起,倒觉无端的窘迫。
但转念想了想,他们迟早也是要成亲的……
发现背后的床略微沉了一点,料想是他躺下来了。奚画转过身,拿头靠着他肩膀。大约是刚从外头进来的缘故,衣衫透着薄薄的凉意,脸颊的温热缓之又缓的渗入肌肤。
被衾里,他摸到她的手,轻轻握住。
静默了许久许久,心跳的速度才恢复如初。这会儿着实是半分倦意都没有了,脑中恍恍惚惚。
“关何。”
“嗯?”
“……你还没睡啊?”
“还没。”
奚画指尖一动,十指从他指缝间穿过,语气带了几分怅然,“你说……我瞎久了,会不会到时候连你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他只感到喉中一哽,艰难启唇:“那你现在还记得吗?”
“记得……是记得。”奚画长长叹了口气,“我怕我会忘记你的样子,如今还好,眼前尚且能有你的影像。但长此以往的……我的记忆要是模糊了,该怎么办呢?”
“管他呢。”关何在她唇角上亲了亲,淡笑道,“记得记不得又如何。咱们只要在一起不就好了?”
“嗯。”她听了也认为有道理,用力点点头,“是啊,在一起就好!”
屋外梢头凄凄,一夜雨疏风骤。
*
第二日,天一亮雨就停了,自窗边望去,满目烟水朦胧。
吃了早点,向小二打听了近处的药铺,关何便携着奚画出门前去买药。
北面东面都是战火纷飞,在乱世之中尚有江陵城这么一个安宁之地,简直犹如世外桃源。正是因此,逃难来此的流民也甚多,以往双龙街上的乞丐最多不过十来个,而今一下子增到二三十。
不仅如此,辰时城门一开,那外头还有大批大批赶来落脚或长居久住的人骑马坐车行路,挨个挨个往里边挤。
一大早街上就十分热闹,道路两旁尽是卖早食的摊子,空气里弥漫着芳香。因奚画不愿搀扶,他两人便手牵手沿着长街而行,大约是这动作太过引人注目,身侧行人频频回头来瞧。
关何略显尴尬,然而奚画瞧不清,倒没他那样不自在,只偏头听着声音,脸上染满喜色,笑意甚浓。
正巧,身边有个举着糖葫芦架子的小贩经过,关何忽然伫足。
知道她喜欢吃甜食,难得出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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