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确实有此说。”李通好像豁出去了,反正已经开了头,也不再怕刘秀的什么雷霆震怒,“儒生一直在议论陛下枉杀韩歆一事,皆言陛下不该如此。”
“朕为布衣之时,为人所辱,尚能暴起杀人,如今为天子,竟要平白忍受韩歆之辱吗?”
“陛下,天子不与庶民同。”
刘秀沉默了,他如今是真的有些后悔,这件事确实有些意气用事了,韩歆已经免官归家,还有什么必要杀他,落得个群议汹汹?
人都是势利眼,刘秀得势之时,虽然这事儿会引起大家不满,可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背地里议论几下罢了。可是刘秀如今正处于失势状态,他的光芒已经完全被长安的刘钰盖过。只要他出一点的错处,天下人就会将这错处放大,最要命的是拿刘钰来做参照,免不了说些:“人家建世皇帝就不会。。。”“你看人家刘钰就封韩婴为侯。。。”
刘秀虽然与刘钰从未谋面,却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刘钰的巨大压力,这使他有些心力交瘁,却又拿太行山以西的那一位没有办法。
“你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全说出来吧!”刘秀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李通今天肯定要说他不爱听的话,不如让他一次说个够。他正可借这个机会了解下外界的想法。
李通叩头道:“陛下,臣一直为朝政忧虑,每诉于伯姬,伯姬总是让臣与陛下说个清楚。臣犹豫再三,心中疑惑难解,不得不向主上明言。”
李通的夫人刘伯姬是刘秀的亲妹妹,这是刘秀信任李通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两人是十分亲近的姻亲,李家的利益是和刘氏江山绑在一起的。
李通又道:“陛下,如今之河北,从朝中大臣到郡县长官,甚至军中将领,南阳之人很多,力量很大。”
邯郸朝廷一向有河北派与南阳派之说,刘秀虽一直在扶持南阳人,在战场上却一向倚重河北吴汉、耿弇等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河北一系的力量太过强大,南阳系实在无法匹敌。可自从几次大败之后,吴汉殒命,耿弇投敌,就连颍川的冯异也陷于长安,河北一系大受打击,南阳派趁势崛起,如今在邯郸朝廷中,南阳派已占据绝对优势了。
这其实是刘秀有意为之,他一个出身南阳的皇帝,需要家乡人为他保驾护航。李通突然提起这个,一时让刘秀有些摸不着头脑,南阳一系占了上风,又能怎么样?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天下人尽是陛下臣子,可如今朝中尽是南阳人,朝野自然会有所议论。”李通说得很直白,想必这是他深思熟虑之举,今天他是豁出去了。
“陛下,”李通顿了顿,仿佛想着如何措词,可是他终究还是放弃了修饰,直接说道:“便是南阳人,也不见得都归心于陛下。”
这句话让刘秀很吃惊,自己辛辛苦苦扶持起来的南阳势力,难道还会对自己有二心?
李通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他直接说道:“陛下,南阳刘氏众多,当年的更始皇帝一向善待宗室,也善待一道起兵的绿林将领,他一得天下,便大肆封王,一口气封了二十个王。南阳刘氏及绿林诸将皆得称王于一方。陛下,如今还常有人说起更始皇帝的好,说陛下对待宗室。。。远不及更始皇帝。”
更始帝封的同姓王不仅是他的同宗,也都是刘秀的族人。等到更始帝败亡之时,这些刘氏诸王才开始陆续投奔刘秀,但几乎每个人都是到了走投无路之时才来到河北。刘秀的发小汉中王刘嘉也只是在汉中与关中之间来回折腾,却没有到河北投靠。
换言之,南阳刘氏宗族的第一代言人是刘玄,刘秀只是他们的后备选择,如果不是刘秀在河北成了气候,是当时天下最有希望成事的一方霸主,这些刘氏族人还不一定会上他的船。
这些人真的和他刘秀是一条心吗?
李通并没有就此停止,他的声音顽强地钻进刘秀的耳朵,“陛下,齐王忧死,朝野有很多议论,有的人。。。很不安啊!”
“陛下,臣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如今的议论太多了,臣觉得邯郸颇有些不寻常,请陛下万万小心。”
李通拜退之后,刘秀思虑了许久。他明白了李通的意思,如今朝中有反对他的大势力,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这其中很可能牵涉到刘氏诸王侯。
可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朝中掌管情报的刘隆却从来没有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