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桓缓步走到他们身侧,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小的瓷瓶,拔开瓶盖,放到了三人身侧。顿时,一股奇异浓烈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熏得众人几欲作呕。
褚桓微微一笑,盖上了瓶盖,将瓷瓶放入怀中,不经意地问道:“何大人系暗卫出身,对这个应该不陌生吧。”
何桢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迦南香遇到月霖香便会产生这样的气味,用于暗卫确认追踪对象之用。”
“没错,”褚桓眉梢微扬,淡淡说道:“不久前,阿旻带人打伤了北衙左右龙武营和左右神武营的兵将,我为了赔礼道歉,特意给四营的每位兵士送了好几套过冬的军服。而每件军服的里衣之上,我都让人涂满了厚厚的月霖香。月霖香味道极淡,若不加以焚烧,根本无法闻出,可是一旦遇上迦南香,便会发出极其刺鼻的味道。据微臣所知,最近几日的未时过后,宫中值守的全是左右羽林的官兵,所以身上带有月霖香的只有这三位刺客。而他们,必是北衙禁军无疑。”
听到自家二哥的话,褚旻再一次为之叹服。那时候,他打人一时爽,后来被自家二哥提溜着去赔礼道歉时还暗暗在心中腹诽过,却没成想,褚桓的谋划竟是长远至斯,他除了望洋兴叹外,便只能五体投地了。
见着实在无法抵赖,一名杀手抬起头,怒视着褚桓说道:“是,我们就是北衙的禁军。我们几个兄弟不过是看不惯戎陵侯玩弄权术、一手遮天,还妄图控制禁军,扶植自己的心腹,才决心要杀了戎陵侯,为我北周除害!”
“既然是要杀我,那为何你们最终暗杀的确是我的护卫?”
“我们如何知道你狡猾至斯,竟让护卫代你坐在马车之中,”那名杀手恨恨说道:“害得我们白白牺牲了几位兄弟的性命。”
“你们几位当真是忠心耿耿啊,”褚桓眸光沉静,悠然说道:“我的马车向来奢靡张扬,你们既然要杀我,却跟着一辆从我侯府后门驶出的破旧马车,是什么道理?不仅如此,你们四营的官兵这十几天来在宫中值守的时辰都是到午时过尽方才结束,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我府上的马车会在未时之初从后门出府?甚至还能清楚地知道马车去往的方向,并在途中埋伏妥当?你若说没人指使,在场的诸位大人怕是无一能够信服吧。”
领头的杀手被褚桓问得哑口无言,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抵死说道:“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谋划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褚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一片幽深,看向不远处面色铁青的宋太后,沉声说道:“太后娘娘,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有什么好说的?”宋茗汐面色僵硬,丹蔻般的红唇微微抿起:“戎陵侯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也是我指使的?”
褚桓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拖长声音道:“能指挥北衙禁军的,若着实不是太后娘娘,那便是宋抒怀大人了?”
“褚桓,你莫要血口喷人!”宋太后厉声喝道,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像被人捏住喉咙一般,瞪大眼睛看向殿门的方向。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就见宋抒怀正穿着软甲、提着剑,一脸震惊地站在殿门之外。
褚桓见到他,不由眉眼一落,淡笑说道:“宋大人,我们已恭候你多时了。”
宋抒怀满面不解,目光缓缓划过众人的脸孔,最终在看见裴南秧的那一刹那,瞳孔骤然一缩,匆忙移开视线,走入了大殿。
当他走到人群之前,看到跪在地上的三名杀手后,倏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
“看来宋大人是不知此事了,”褚桓眼梢一挑,轻轻将裴南秧拉至身侧,出其不意地说道:“你们北衙禁军今日埋伏在一间宅院之中,试图刺杀我的护卫,也就是镇国公的外孙女,究竟是何原因?”
“你说什么?!”宋抒怀蓦地惊住,死死盯着褚桓,脱口问道:“怎么可能?!她不是太初历六三二年出生的吗?”
此言一出,裴南秧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个极为凄凉的苦笑。果然,褚桓那日猜得半分不错,她的生父根本不是养了她十九年的裴冀,而是眼前这个崩溃无措的宋抒怀。她的心头顿时涌上了一阵延绵已久的哀伤,眼睛缓缓盍上复又睁开,强行将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压了回去。
“看来宋大人已经派人查过我护卫的身份了,”褚桓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一早就猜到宋大人在我府上留有眼线,为了让你放松戒备,我故意告诉府中众人,她是出生在太初历的六三二年。但事实上,她出生在太初历六三一年的二月初八,而她的母亲便是镇国公之女、我北周的前太子妃——苏婉。”
听完褚桓的话,宋抒怀如遭雷击,砰地一声跌坐在地,浑身颤抖地自言自语道:“六三一年的二月初八……怎么会……怎么会……,那她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褚桓笑得一片冰冷,语意无情地说道:“宋大人是想说,苏姑娘岂不是你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