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溯北城准时响起机械的轰鸣。这里曾经蕴含着大量的油晶矿,可因为早期的过度开采,现在已几乎枯竭。大多数采集器都被废弃,每天的轰鸣声越来越小,巨大的机器尸体躺在那里,勉强提醒着下课时间。
溯北城并不是风下国中最热的城市,可对抗术课程仍旧让纪青阑浑身湿透,筋疲力尽。而更让她生气的是,付老师甚至没有下课,大家连着站了两个小时。
郑温桥已经快站不住了,在一旁扶着腰冷笑道:“祝付老师万寿无疆。”周煦看上去精神还好,附和道:“操他妈的臭傻逼一个。”而纪青阑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无视了课堂纪律,眼神空洞地瘫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信息因子都散尽了,浪费在那个弱智石浆人身上。
在棘轮学校中,对息觉的重视程度到达了一个顶峰,就像是整个风下国的发展趋势那样。息觉,如同人体的视觉和听觉,是一种感官。与其相连的五条经脉:尺渊,中三白,浮骨,洛,至关,构成了错综复杂的输聚系统。相对应的,还有五种因子:山石因子,暮因子,息未因子,絮因子,辛宿因子。有些细胞运送蛋白质,神经传递电信号,而这五条经脉,分别运送不同的因子。这些因子支撑着人体脉术的使用,就像是葡萄糖、蛋白质还有核酸支撑着人体运动一样。这是每一个风下人五岁时上基础教育学校必背的东西,纪青阑常常质疑这些晦涩的名字到底有什么用,反正每种因子都有不同的颜色,不如直接叫小红小绿来的方便。
纪青阑向来讨厌这种东西,课程中有一大半的时间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比如训练优美的攻击姿势,以及因子团的圆润程度。付老师一会儿说她的转身不够利落,一会儿又说因子团旁枝逸出,纪青阑气个半死。明明因子线的速度最快,疏松结构的攻击力最强,可偏偏考核标准攻击是球形因子团,而往石浆人身上甩因子团就是对抗术课上练习的主要内容。
石浆人,是一种由岩石炼成的人型靶子,柔韧且有光泽,却没有五官。在阳光下,有种沥青的质感。石浆人这种靶子,多少技能打上去都波澜不惊。只听说过去有那么一个人把它打散了,学校出于对强者的敬畏,也没让那人赔钱,反而立了个雕塑。之后因为没拿到万复会的拨款,所以觉得不能助长这种打坏道具的风气,于是又收了回去。
晚上九点十分,下课铃终于响起,纪青阑直接躺倒在了地上。班长在远处大喊着开班会,可根本没人动地方,于是她也不着急,过了好半天才如同梦游一般浑浑噩噩地往班里走。
按说,学校里是没有禁止飞行的,辛宿因子组成的红雾能轻而易举地把人托起来,躺着也能飞。可大家的脉力几乎耗尽了,除了几个佼佼者还能飞得起来,其他人宁可拖着腿往回走。
纪青阑清楚地知道,回去的路上会路过三号高阶训练场。她远远地看到杨宇轩颀长的身影,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训练场的四周立着巨大的动物角,与石浆人相感应。打出去的因子被收集起来,穿过旋涡型的结构,循环利用,模模糊糊地照着训练场。光线并不亮,只容她看到杨宇轩的轮廓,侧脸更显瘦削。杨宇轩飞起来的时候,依然站得笔直,不似他们那样东倒西歪。
郑温桥怼了她一下:“哎,你看见杨宇轩了么?果然格斗榜上常年前三的人就是不一样。”
纪青阑撇了撇嘴道:“就习惯性地看了一眼,以后不看他了。”
班主任韩强站在教室前绕着一个大箱子踱步,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周煦进来,盯着他上下打量,从诸多挑刺的话中抽出一句:“瞅你这衣服穿得这么工整,肯定没好好练。”周煦听罢,立马上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校服外套也脱了下来,就这么吊儿郎当地看着韩强笑。韩强整张脸都不满地皱了起来,喊他滚回座位上去,校服穿上。
周煦转身的一瞬间笑容就消失了,眯着眼看着前方。
韩强敲了敲那个纸箱,很大声地叹了口气,又笑眯眯地扫视了一圈:“知道这是什么不?一大箱,赤豚肉汤,还冒着热气呢。”
那副吞咽字句的样子,纪青阑还以为这不是拿班费买的呢。
同学们倒是都欢呼了起来,有几个还往空中放了小烟花。池越那帮人喊着“强哥牛逼”“强哥我爱你”,周煦也在旁边喊,韩强笑得更开心了,又故意叹了一大口气:“唉,看你们这样,练的也不到位啊。”
周煦大声笑道:“到位了,太到位了,都瘸了。”大家随声附和着“都瘸了”“都瘸了”。
纪青阑听到周煦的声音,愈发面无表情。她不爱喝赤豚肉汤,也不喜欢大家的这种样子,现在只有一大杯流星汽酒能拯救她。
韩强自得到站不住了,来回踱步:“你们谁来给发一下?发完咱们边喝边开班会。你们也放松放松。”周煦和池越立马起身,举着手向前蹿,上半身走得比腿还快。
韩强看向窗外,训练场上有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亮着倒计时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