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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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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娘娘,李丞相李驸马已在殿外侯旨多时。”张实禀告。

    陈太后扶着额,宫女太监屏声敛息,坤安宫里落针可闻。半晌,陈太后才苦笑一声,都是冤孽,都是冤孽。

    “传!”

    “太后娘娘,驸马鲁莽,得罪公主,请太后、公主责罚。”李啸先礼毕,直言道。

    李同源跪伏在花阴身侧,听父亲言毕,心中冷笑一声——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从小不曾正眼看过他几次,也绝不会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辩白一句。花阴虽贵为大梁长公主,可是既然嫁人,不相夫教子,不守三从四德,蓄养男宠,淫奔无耻,连个奴隶也不放过,有妇如此,夫有何颜。可是父亲只会一上来就请太后公主惩罚自己。

    他虽然腹诽不断,可是也不敢乱讲乱动。花阴是陈太后的眼珠子,只要这大梁一天姓萧,他便只能臣服于花阴裙下。

    “李爱卿,言重了,不过是小孩子家拌嘴说急了,不必如此周章。花阴……”陈太后微微叹息一声,“哀家会好好教训她。”

    花阴的心里憋着火,似乎人人都在指责她的不是,她想起刚才宇文恪拦住她的时候,语气是恭谨的,眼神是冷冰冰的,还有那个死奴隶,瞧他刚才的架势,难不成他还想动手吗?都反了,都敢把她大梁的长公主不放在眼里了。

    “母后,他敢打我,儿臣请和离。”花阴忽然梗着脖子说道。

    “你闭嘴!”陈太后额头青筋暴起,这个花阴,实在不成样子,她以为,她跟李同源之间,只是夫妻之间拌嘴吗?

    李啸先下巴上的胡子抖了一下,神情肃默:“公主尊贵,小儿的确高攀了。公主驸马虽为夫妻,也是君臣,驸马一时激愤,当按大不敬惩处。”

    李啸先这句话便说的十分有水准了,一时激愤,为了什么事情一时激愤,花阴所做之事是能摆在明面上讨论的吗?陈太后心里苦笑。

    “李爱卿,花阴胡言乱语,莫放心上。从南津到大梁,二十多年了,若论忠心,谁能比拟丞相,同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此事绝不可议。”

    陈太后,原是南津小国公主,当年南津老国主命中无子,王后虽出一女,不足岁便夭折,老国主求神拜佛,药石无数。天可怜见,老国主四十岁上,一位不甚得宠的淑人偶被临幸,竟生了一对龙凤胎。这下老国主高兴的冒泡,减赋三成大赦天下,这位淑人也一跃成为贵妃,风光之处,连王后也要退避三舍。

    可惜命中无时莫强求,谁能想到这唯一的小王子到了十一二岁上竟然一病死了。老国主悲伤过度,这身体也眼见的不行了。

    既然没有直系血亲,老国主也只能在旁系中寻找继承人,于是便安排得力人手暗中探查,这一探查竟意外得之,这小王子之死并非意外,这背后若隐若现的有几位王亲国戚的身影。再继续探查下去,原来以为意外得知小王子之死真相的消息也不是意外得知,竟是有人精心安排让老国主以为是意外得之,这一路探查下去,这意外渐多,竟逐渐变成意料之中了,隐隐绰绰,都是奔着老国主身下龙椅而来。

    老国主愤怒之余,竟意外冷静,南津小国,民风淳朴,喜文厌武,可是看晟丰帝的铁血手段,大梁周边六七个小国逐渐被分化蚕食,南津必然会成为下一个卫国,下一个青依族,抵抗的下场不过是国破家亡,生灵涂炭,覆巢之下绝无完卵,看看这公主日益长大,玉雪可爱,老国主心里慢慢产生了一个念头。

    南津民风开放,公主及笄后,偶然出门游玩,见到一名大梁青年,谈吐文雅,举止不凡,公主对这青年一见钟情,一番同游后回宫,竟言非君不嫁。老国主一番打听,得之此青年的身份后一番长叹,道:“天意。”此青年便是出门游学的大梁五皇子萧景韵。

    两年后,朝阳宫变,萧景韵被立为太子,南津老国主便派密使带了重礼求见晟丰帝。密谈一番后,使者满意而归,而晟丰帝则将代表攻打目标的红旗从南津的地图上拔下。

    “师哥,他不会一直这么睡着吧?”曹天河的声音。

    “你断一根肋骨,受这么重的伤,试试会不会一直这么睡着。”宇文恪回答。

    “除了脸,我看他身上就没几块好肉。要让我活着遭这些罪,还不如死了的好。”曹天河小声嘀咕着,将最后一抿子药涂在雁云身上,把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小几上。

    “你扒他裤子干啥?”宇文恪笑道。

    “你什么语气,什么干啥?”曹天河的声音像是炸了毛的猫,“上药,上药,看不到我手里这碗药都上干净了。谁知道腰腿上还有没有伤,要不你来扒,我再调和一碗药?”

    “这种好事还是你来干吧,我对扒男人裤子没啥兴趣?”宇文恪乐了——他其实还挺喜欢逗这个师弟的。

    雁云处在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中,他明明能听到曹天河和宇文恪的声音,可是,他就是不能动,他的身体已经连轴转了很久,每一个身体零件都在不停的抗议,他却逼迫自己慢慢醒来,他知道自己正在清醒,却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哪怕是一根手指。

    听曹天河要扒他的裤子,雁云更着急了,在他肚脐正下方,有一处小小的疤痕,弯弯的,像是一只眉毛,那是小时候曹天河淘气去爬野树摘野果,却从树上摔落,他拼了命去救弟弟,却不小心被树下尖锐石头划出来的伤口。

    温热的手解开了雁云的腰带,忽然那手停了下来,半晌一动不动。

    宇文恪处理好雁云手臂上的一处伤口,一抬头就看到曹天河傻乎乎直愣愣地盯着雁云的肚子看起来没完:“你怎么了,难不成雁云的肚脐眼里长出珍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滴泪重重砸在雁云的身上,这一滴滚烫的热泪也砸醒了仿佛被魇住的雁云,雁云的一根手指勉强动了一下。

    “你不会被雁云的肚脐眼给吓哭了吧?难道他长了两个肚脐眼?”宇文恪好奇地转到曹天河这边,曹天河有些手忙脚乱的给雁云拉过被子盖好,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尴尬地大吼道:“谁哭了,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

    然后他很没有形象地冲了出去。

    “这小子吃错药了吧?”宇文恪掀开被子朝雁云肚子上打量一番,然后一本正经点了点头:“果然是吃错药了。”

    宇文恪并不知道所以然,但是曹天河却靠在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树下努力仰着头,使劲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看到雁云的肚脐正下方有一道轻浅的弯弯的伤疤,一头略粗一头细,跟他娘亲常画的眉毛是一样的。哥哥伤好以后,有一次午睡,他偷偷溜进哥哥的房间,掀开哥哥的小衣,他见过那条伤疤,他把它刻在脑海里,那是一个兄长拼命想要保护幼弟的证据,他还记得哥哥醒来握着他的手,他告诉哥哥,他说——哥哥,等我长大我也要保护你。忽然他又想起那个夜晚,哥哥把他藏在密室的暗处,用杂物盖住他,可是他仍然能从杂物的缝隙中看到外面,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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