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的亲和是假,应该是想拿走她的玉后,等她抱着东西出门,又派人来抢回去。如此,既不损当铺的名誉,也不会让人知晓他的卑鄙行径。
“站住!别跑!悦”
后面的人狂追着她,她抱着那锦盒直往幽府去。
她记得小煜说等他爹下朝了,然后再等那个君恩回来就一块儿过去。
这会应是差不多了吧。
这东西已经算是她的了,那些人休想再抢回去搀!
虽然她不知道晏舟哥哥是真穷还是假穷,但是,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自己能不能帮得上他。
即使,结果可能是他不需要。
沿着最先打听好的路,过了桥,她直奔幽府去。
追她的那些人站在桥上,不敢再贸然靠近。
一个鼠目寸光的男人摸着下巴看着正跑向幽府的身影,阴险地笑了,“好一个鱼沉歌,原来这些年来你不只成功骗过所有人,就连认识的官都一个比一个大啊。”
那座幽府可是天都所有人都默契认为不能靠近的地方,从前是畏,而今是敬,如同皇宫一样不能轻易靠近。
那个女人抱着东西直奔幽府,想必是认识里边的人了。
鱼沉歌边跑边回头去看,看到那些人止于桥上,不敢追来,她松了好大一口气,慢慢放下脚步,调整呼吸,缓缓走向幽府大门。
光是幽府门外都叫人肃然起敬了,可想而知,里边有多恢弘大气。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一向勇往直前的她看着这座府门竟也不由得心生怯弱。
她这个样子,若是上去说认识晏舟哥哥,会不会给他丢人?
“姑娘,请问您有何事?”幽府的守门小厮瞧见她抱着一个礼盒踌躇已久,便上前询问。
鱼沉歌受宠若惊,她还以为所有的大官门前守门的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没想到竟是这般友善。
她扬起笑容,“是丞相大人吩咐我把东西送来幽府的,说是送给你家主人和夫人的礼物。”
小厮瞧了眼她怀里的锦盒,抱歉地赔礼道歉,“姑娘,真对不住,丞相大人并没有交代过有吩咐人送东西来。”
那礼盒看着挺贵重,怎可能是丞相大人吩咐的,丞相大人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啊。
就是因为怕他知道所以才这般说啊。
鱼沉歌犯难了,这幽府的下人未免也管得太好了,一般人不都是看到有人送礼上门,照收就好了吗?
桥这边的人看到她还站在府门外跟守门小厮耗,还时不时回头防备他们,那阴险小人顿时笑了,“原来只是险棋一招,去给我把她抓过来!”
再往前的路已经封了,她又进不了幽府,这下子她是挑了一条死路走。
鱼沉歌看到那些人气势汹汹地追过来了,花容失色,“那能否劳烦小哥帮我通报一下?”
眼下,只能先想方法进去再说,这些人就是看到她还在外头,所以才有胆子过来抓她的。
那小厮往桥那边看了眼,笑着拒绝,“姑娘,真对不住,我们这儿不是可以避难的地方,您请吧。”
今儿可是殷爷和丞相他们登门小聚的日子,可别让闲杂人等给坏了他们的兴致。
鱼沉歌眼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急了,“好吧,我是丞相大人的孩子的娘,我姓鱼,你不信的话可以让人去通报一下。”
小厮闻言,吓得赶紧进去禀报总管,再由总管去禀报。
“那个,我可不可以先到里边去等?”鱼沉歌说着,试图拾阶而上,却被拦下。
“若姑娘真是丞相大人的孩子的娘,总管自然会有话传来的,请姑娘暂且耐心等一下。”
等等等!
她就是等不了了所以才不得不再给晏舟哥哥添麻烦啊。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落入那个人的手里的。
“姑娘,把我家主子的东西交出来吧。”那三三两两的是市井流氓走过来。
鱼沉歌回身看向他们,那个男人很聪明地就站在桥那边看着,因为就算出事了也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只是,她都特地离开青城了,怎么到了天都还看得到他!
是冤家路窄,还是天要玩她!
“这是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她不惧地应付。
“笑话!那是你偷的,怎可能是你的东西?”
她就知道是这样!
鱼沉歌从怀中不紧不慢地取出字据,“这是字据,这上头已经写明一切,并且画了押,签了字的!”
“哈哈……随便一张纸就说是字据,你唬弄人也不是这般唬弄的!”
闻言,鱼沉歌警觉地低头打开字据,那上边是写了字没错,却已不是原先写的。
这就是一张废纸!
是她抱起锦盒要走时,当铺的老板说要确认一下字据,当时就给她换了!
她太大意了!
“原来你们主子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她将锦盒抱得更紧,后退也没路可退,因为幽府守门的打死也不让她进去。
“少废话!乖乖将东西交给我们,我们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些人已经步步逼近。
鱼沉歌看向敞开的府门,也许,晏舟哥哥不会理会她的。
哪怕她故意说是他儿子的娘,他也不会气得跑出来同她对质澄清。
真是的,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眼看他们已经要开抢了,鱼沉歌打量了下四周,后无退路,前边已封,只有……
她做了个将锦盒抛出去的假动作,然后趁他们回头时,收回手抱着锦盒往前面宽大的漠河冲去。
跳到河里,他们就抓不到她了吧。
“不许让她跳!抓住她!”
上面的桥传来那个阴险小人的怒吼。
鱼沉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会不会泅水,哪顾得上自己跳下去会如何,总之不要落在他们手里就好。
她跨出去的脚步毫不犹豫,然而,就在她最后的脚尖要离地之时,一只手从后提起她的领子,不让她掉下去。
她整个人就这般踮着一只脚尖,腾空在水面上摇摇晃晃。
糟了!
还是被抓住了!
鱼沉歌还在试图挣扎,可是只有一只脚尖点地的她,再挣扎也是徒劳,反而让自己处境更难受。
“还有多管闲事的,兄弟们,上!”
后面传来声音,鱼沉歌怔住。
咦?
多管闲事的?
也就是说抓住她的不是那些人?
正想着,一股力道将她往后一扯,她的双脚总算能稳稳踩在地面上,再回头一看,她目瞪口呆。
救她的人居然是晏舟哥哥?
原来他武功这么好,三两下就将那几个地痞流氓打趴在地了,收手的时候还只是淡淡地放下衣摆,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
看到他这样,她更加觉得当年的决定值得。
至少,晏舟哥哥的路真的很不一样,很非凡。
至少,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至少,他不用被当年的事所累,耽误了他的整个人生。
“喔,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那些人打不过便含血喷人。
“他是当今丞相,你少胡说!”说她偷东西可以,但是说她的晏舟哥哥,那是决不允许的!
这几个人初来天都没几日,没料到当今丞相会穿得这么寒酸,但想到他是从幽府里出来的,也就信了。
“哼!别仗着自己认识丞相就能偷别人的东西!”
“你少诬陷人!”鱼沉歌红着脸骂回去。
然而,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来了。
那个男人来到他们面前,眼神诡谲地看了她一眼,阴笑,聪明地恶人先告状,“此女偷了我们主子的南海珊瑚,还请丞相大人评评理!”
她脸色刷白,看向薄晏舟,却感觉得到他万年不变的温和目光在听了这句话后,变冷了。
很冷,很冷,那股寒意直钻入她的心,生疼。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死死抱着的锦盒上,再看向她,“这东西哪儿来的?”
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这不是那个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一派温和有礼的男人了。
他,不信她!
这颗向来只因他而快乐的心在刹那间沉入深潭里。
是啊,十年前她对他说了谎,十年后,怎能希望他还能像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一样信她?
十年前的他,不会舍得让她受委屈,她开心,他就开心。
十年前的她,是他一路呵护疼爱过来的,连爹娘都常常说自叹不如。
十年后的他,虽没有话语伤人,却也始终疏离着她。
十年后的她,其实,也早已不配站在他身边了。
十年前和十年后终究是有差别的。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赌气地去承认!
鱼沉歌倔强地别开脸,转过身去,毫无惧色地面对那个男人,“是我用东西跟你们的主子换的。难怪了,也只有那样卑鄙无耻的主子才会用你这样的人!”
“呵呵……咱们也就别再五十步笑百步了吧?你我可是一样的人,要不,你乖乖把东西给我,跟我去主子面前道个歉,我让主子一并收你做事?”那男人有意看了薄晏舟一眼,故意这么说。
“谁跟你这无耻小人是一样的!”鱼沉歌情绪激动地骂,也顾不上身后的男人如何看了。
反正,也无所谓了,不是吗?
这些年来,她本来就这样子,野山鸡再装也成不了金凤凰啊。
“呵呵……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晓我们在一块的那段过去嘛,尤其是你身后那位大人。”那男人又是瞥了眼薄晏舟,得意洋洋地说,眼中还流露出引人遐想的污秽之光。
鱼沉歌回头看向他,却见他温雅的面容添了些许森冷。
没有看她,直接看向那个猥琐男人,“诸位难道不知此处是何地吗?本官劝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是是是,是小的没眼力,但是,丞相大人要因此来包庇此女吗?”那人相当奸猾地道。
薄晏舟看向鱼沉歌。
鱼沉歌从他眼里猜出了结果,她心寒,坚定地说,“这东西是我的!”
休想让她交出去!
“若这里边真是一串南海珊瑚,你是如何拿到手的?”他问得温和,却仿似天底下最尖锐的刀,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心窝。
还用怀疑吗?
他都如此问了,不就是也认定她是偷来的了吗?
因为,她不可能有那样的能力光明正大去拥有这串南海珊瑚。
“重要吗?反正你在心里都判了我的罪了,我如何拿到手的,还重要吗?”她笑,笑得撕心裂肺。
“既然如此,那就交由官府来办吧,是非黑白,总会清楚的。”薄晏舟看着她,自认为很公正地说。
她的脸更加苍白。
送官?
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被他送官查办。
真的想不到。
好似,不管她怎么做,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逃不掉官府的大牢。
她抬头看向他,倔强的眼眸没有半点泪光,哪怕心里已经在淌血,还是咬牙笑着说,“晏舟哥哥,我错了……原来,我错得离谱。”
错了,真的错得离谱。
从在青城开始就不该相认的,哪怕被栽赃诬陷致死也不该相认。
哪怕这辈子都没法替爹娘讨回个公道,也不该求他帮忙。
他没错,是她的错。
是她挟恩图报,她确实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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