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美病危

    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明美找来律师立下遗嘱。名下财产悉数分给了可怜的母亲和深爱的丈夫。为了防止将来财产有纠纷，还特意用摄像机录制了一遍，口诉了财产的分配情况，最后还补上一句希望爸爸不要来参加自己的葬礼。这些文件弄了好几个小时，被病痛折磨的明美很累了，丈夫明国推她出去晒太阳。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明国一边推着妻子的轮椅往前走，一边讲着家里的三只小狗有多可爱。明美在温暖的阳光下，听着丈夫的温柔细语渐渐睡着了，时间如果能永远定格在这里将是多么幸福。

    “明美，爸爸回来了。”明美睡梦中听到爸爸的呼唤，仿佛那是自己七、八岁的光景，爸爸下班回来，进屋抱起明美亲两下，然后不停地转圈圈。爸爸每天都会带很多很多钱回家，这些钱会让爸爸很开心，明美也会在爸爸的怀里跟着不停的笑。

    梦到这里，明美笑着睁开眼睛，爸爸真的来了，但不是梦中那个英俊挺拔的爸爸。他的头发全部花白，腰板也有些佝偻了。

    见到现实中的爸爸，明美有些不悦，微微紧了一下眉头，移开目光不去看爸爸，问道：“什么事？我很累，要回病房了。”

    “你就这么烦我？明国，你是不是又跟明美说我什么坏话啦？我告诉你……”爸爸冲着明国发起火来，没等他说完，明美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句“好啦”。爸爸见明美护着明国，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明美，爸爸安排好了，明天咱们就转院，爸爸给你找了全国最好的专科医生，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定能好起来的，你相信爸爸，女儿……”

    喊出最后一句女儿的时候，明总蹲下身来，抓住明美的手，期待得到回应。明美依然不看他，甩开了爸爸抓紧的手。双手用力向前转了一下轮椅的轱辘，明国一言不发推着明美往回走。

    明总傻站在原地，望着女儿离开的背影，没有追上去，也没有移开目光，就这么看她消失在视线里。一时间，他觉得天旋地转晕起来，身旁的保镖见状扶他坐在草地上休息。

    这是一个祸不单行的冬天，明美被确诊身患绝症，明氏企业资金紧缺面临破产，明总在外地藏了一个模特小女友，还被明国在大街上意外撞破。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他，突然感觉自己好窝囊，被命运无情的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丝毫没有反击的余地。

    明美八岁以后家境开始好起来，明总就每天忙着做生意，很少陪女儿。有了钱以后，明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住贵族学校。假期回到家也看不到爸爸，甚至有几次过年，明总都没有回家。明美写过很多信给爸爸，但是至今也没有把一封信交给爸爸看，前不久那些信都烧毁了。

    直到明美通知他要结婚了，明总才意识到女儿要离开他了。女婿原来的名字叫李国，是个孤儿，家里条件不好，连大学也没有念过。结婚以后，几乎什么都给不了明美，没有车，没有房。明总当初百般刁难，希望阻止这桩婚姻。但是没想到，李国竟然什么条件都答应，连姓都改成了明，做了不折不扣的明家上门女婿。为了这件事，明美还和明总大吵了一架。从此，明总一有机会就数落明国几句，在家处处挤兑明国，明美心疼丈夫要搬出去。明总不但没有同意，还大骂明国使坏，挑拨他们父女关系。

    明国受的委屈太多了，可他从来不抱怨，因为他太爱明美了，只要能和明美在一起，吃多少苦他都愿意。

    回到病房，明美说想喝红豆粥。当初他们就是在那间小粥铺认识的，明美不喜欢跟爸爸要钱，大四出来打工挣学费，就在这家粥铺当服务员。明国家住附近，也在粥铺打工，他们经常下班后，两人分一碗红豆粥。那个味道满是甜蜜与幸福，那里有他们许多美好的回忆。

    明国拜托朋友顺路买红豆粥来，明美却坚持要明国去买。明国心头一酸哭了出来：“老婆，卖红豆粥的地方离医院很远，来去要好几个小时，你住院这段时间，从来不让我离开你半步，为什么今天……？”

    明美没有回答，反问到：“老公，我今天美吗？”

    明国含着眼泪点点头。

    明美接着说：“我感觉我一会可能就不会这么美了，你不要看，记住我漂亮的时候。”

    明国也意识到，明美可能真的就是今天了。医生说过还有半年，现在已经过去8个月了，上天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奇迹了。

    明美泪眼婆娑地看着明国说：“早晚都要走这一步啊，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找一个爱你疼你的女人，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孩子，这是我的心愿，你替我完成，答应我。”

    明国摇摇头，刚要开口说什么，明美突然晕了过去，心跳骤停。

    明总跑到病房门口，看见医护人员正在抢救明美，电击、胸压、人工呼吸，一遍又一遍。女儿没有等到转院，明总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明国身上，病房外他们扭打成一团。医院的六个保安一起围上去，连抬带抱的，才把他们分开。

    明总大声哭喊：“明国，你为什么害我女儿，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要给她幸福生活吗？你是怎么做的？让她出去跟你一起打工，让她跟我吵架，不要我的钱……”

    明国也情绪激动了起来：“爸，你清醒一点好吗？明美为什么恨你？是因为我吗？明美最在乎的人就是你。是你不在乎她，你有没有当她是你女儿啊？”

    明总的保镖迅速挤入围观的人群中，场面一度失控，护士拿起电话报警。

    突然，大家都安静了，明国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几乎同一时刻，明美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大夫们停止了抢救，这个26岁的姑娘终于远离了世间繁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