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自发现她的秘密后,白日里很少能见到她,但他知道若没雨雪,她夜里一定在这里。
他稚嫩青涩的脸庞上爬上甜甜的笑容,他朝家里走,想到,可以等着戌时的时候再出来。
*
等回到家中,蒹葭惊讶的发现家里来了一个女人。
原来是半个月前有媒婆给兄长说亲了,没有三媒六聘,那女子就住进了娄家。
蒹葭微有不解,却也没说,他不想让兄长和嫂嫂难堪,毕竟他们两家都不富裕,听说嫂嫂只有一个寡居老母亲,不过尚还有几亩薄田,却是一眼就看中了他哥。
虽说他两兄弟长得完全不一样,但他兄长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听说姑娘家就喜欢他哥哥那样的。
蒹葭随便用了几口饭就回房了。
戌时的时候从房里偷遛了出来,路过他哥哥的房间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惊吓住,想要开口,却发现那声音有些不对。
不像是受莫大的痛苦时所发出的声音。
“娄大哥……”
那声音像喵呜一般,从女子口中呼唤出来,带着一丝扣人心弦的魔力。
“阿玉……”
蒹葭的脸由滚烫到惨白,耳边的声音逐渐成了他的兄长的纵情呼唤。
平日里温柔内敛的兄长,竟然也有忘记自我的时候。
过了好久,蒹葭惨白的脸才渐渐恢复一丝血色。
他迈着踉跄的步子离开,又不敢惊动屋内的男女,那缠。绵的呻。吟声在耳畔化作寒风的嘶吼声。
也是这日后,每日戌时,娄蒹葭站在长亭处望着那众人唤作“引素”的女子时常发呆,满脑子里想着那些羞人的场景……
如果是……每当想到这里,他的血脉都要喷胀了。
他再也不能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她了,他想离得她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怎么办,若是再近一些,她就会发现他了,他不会忘记她是习武之人,虽然他也是习过武的。
虽然藏匿自己在这十几丈开外不必她发现,日复一日,他期待着离她更近些儿,但是却不知道被她发现的时候该怎么面对。
好想亲口一诉衷肠,好想诉说对她一日一日的爱慕。
可她一日日的眼里,心里,只有荷塘,只有月色,哪里知道这里有一个卑微的他,有一个默默痴恋着她的稚嫩少年。
*
六月,荷花又开了。
白天的时候可以看到引素了,她会坐在长亭里,望着那些荷花,她的眼里只有那些花儿。
蒹葭想,那些被伊人凝视着的荷花也是幸福的。
这日,他们很早便放学了,从学堂里出来,路过长亭,他再未迈开一步,有些痴傻地站在那处。
“蒹葭你怎么了?难道是中暑了?”身旁聂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抚摸蒹葭的额头。
他瞧见了什么?!他都瞧见了什么?!
他博学多才,严肃沉厚的傅夫子竟然为他日夜痴恋的人撑伞,还……握着她的葇荑?
而她,还唇边带笑。
他可是第一次见到她笑。
她那么一个清冷的人,他痴恋着她一年了,也没见她笑过,她竟然会对傅夫子笑,就像在上集市买菜时那些爱慕傅夫子的女孩子的笑一样……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她怎么可以对傅夫子这样笑?
那么他娄蒹葭又算什么?
如草芥一般,飘零孤独的人,就该在一旁朝她投去卑微的注视,一辈子躲在角落里?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他痴痴的恋着她,而她呢?是否在岑夫子那深宅之中和他做着那等事?
娄蒹葭脸色惨白,双目无了焦距,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没一会儿晕了过去。
聂斛吓了一跳,还好手快抱住了赵蒹葭。
“喂,蒹葭啊,你可不要吓我,你中暑了怎么不早告诉我啊?”聂斛又急又慌,还是身边一个人同他说要他快点将娄蒹葭背回去,他才回过神来。
娄蒹葭醒来听到的消息,让他恨不得从此沉睡不起。
——三日后傅夫子大婚,将迎娶引素姑娘。
等娄蒹葭的大哥大嫂从他房里出来,娄蒹葭将脸深深的埋在枕头上,咬唇痛哭。他如瀑的墨发遮住如画的容颜,泪水从琥珀般的眸子里汩汩而出,有一股惊心动魄的凄美之感。
那个荷花清浅,独自浅吟,对月舞剑的女子,她要嫁人了。
他暗恋了一年的人,就要嫁人了!
他生来一无所有,所以就不该肖想那些美好的东西。
可是,胸膛内那颗心就像被人捏住了一般,好疼……
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她的生命里,从来都不会有他。她不会知道夜夜陪着他练剑的人是谁。不会知道是谁替她在戌时初刻过后,再给那长亭荷塘的锦鲤洒上一把鱼粮。更不会知道,是谁在那静寂无声的夜里将那长亭打扫的纤尘不染。
想着想着,稚嫩的少年,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他甚至想过什么都不要了,凭借着一身武力将她夺过来。
可是他曾在将死的阿爹(娄渊的父亲)面前立誓,不得使用这一身内力,那是阿爹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阿爹舍不得给大哥的一身内力,悉数都注入他的体内了,他又岂能不顾阿爹的遗愿,随意使用内力?
可是他违背了阿爹的遗愿,他终归是管不住自己,他真的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
或者他只是不想她嫁给傅夫子。傅夫子那个人……
他曾经看到傅夫子鬼鬼祟祟的往书院禁地里走,那里是谷风镇的长老们勒令过不能随意出入的地方,而傅夫子他为什么不听长老们的话?他曾羡慕过傅夫子那一身气度,他活了十五年唯一见过这个男人将一身的黑衣穿得极富韵味,就像融入烟雨中的墨色,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决绝孤傲,可是他觉得傅夫子有时候眼神太凌厉了,那不是一个寻常书生该有的……
引素姑娘嫁给傅夫子会让他觉得不安……很不安。
所以,他不准。
一身雪白的少年跌跌撞撞的朝破旧的院落中一处小库房走去,那库房漆黑无比,一看就知蒙尘了很多年,“吱呀”一声,娄蒹葭推开了大门,他的目光往漆黑的柜台处一扫,看到那一柄尘封多年的剑。
阿爹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