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脸孔清秀,白面光滑,肌理柔弱无力,不留半点儿阳光晒过的痕迹。他生了个悬胆鼻,泛紫红的嘴皮单薄,嘴上点缀着几根短髭,嘴角带笑,彷佛总有一丝尴尬腼腆的成分。他半秃的圆顶面积宽广,头发稀稀落落不怎么服贴,鬓角勉强修成三角形,显然尽心修饰过仪容。总之他卖相不怎么佳,但人还算有水平,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些许读书人的气质。
莫非市集一角贴地摆了一块简单木板台子,台子后方以木棍撑起两块浅灰粗布权充屏风,书生三步五时来这摊位报到,就地做起生意来。他穿了件浅灰长袍,折巾幞头垂下两支软角,坐在矮几前,两手闲置案头浅笑着,很自觉地低头垂目等客人。即使已设摊经年,书生仍拉不下脸大庭广众做买卖、讨生活,生意也少有人光顾。
打从今儿一早来此就定位,耗去大半个上午,路过的乡亲照例没一人赏光。书生无聊透顶,不觉拿起脚边儿的琵琶,抬眼望向琴头部位调了调音,随手弹奏起来。路人闲来无事,听有琴声,三三两两开始围观。不善叫卖的书生一见人气聚集、生意上门,忙不迭搁下琵琶,招徕客人坐下让他算命。只可惜免费白听者多,掏钱上钩者少。落魄书生这点儿坑坑疤疤的破琴艺,路人勉强止步、随意听听也就罢了,不料他还没弹两下子竟起身拉起客来,强要替人算命、兼做代书。众人判断他琴艺不佳,算命更准不了,唯恐被他恶性推销,让荷包失血,皆避之唯恐不及,于是买菜的买菜、回家的回家,纷纷躲开这只三脚猫,顾个人的本务去了。书生见弹琴聚众效果不彰,鲁莽出击又驱散了好不容易上门的客,对自个儿的笨拙无用深感懊恼,只好撂下琵琶,老老实实等着为人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