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母亲的手段颇为佩服,不算城外庄园、货栈之中的宾客、杂役,单单家中便有三四百人,但母亲一介女流却能将之收服的心悦诚服,在主君与女君之间,丝毫不加考虑的选择了女君。
同时,马钧也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家这位大人的不靠谱,怪不得大父马融在历史上这么大的名头,更是唐时配享孔庙的二十二先贤之一,连两位女儿,都见之于史书,而作为独子的马昭在历史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
怪不得自家那位大父门生弟子遍天下,马氏也是东汉朝最顶级的世家大族,族中姻亲也都是士族高门,马昭更是海内通儒马融的独子,但三十余岁却还是一任县尉,上门拜见马融之人也是丝毫不提马昭之名。
要知道东汉朝的官位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也就是自家大父、父亲是三公,那么子辈中至少也是要做到公卿,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弘农杨氏三世三公,庐江周氏三世三公,都是如此来的。
剩下的两千石也是如此,太原王氏,太原郭氏,河内司马氏,辽西公孙氏,徐州陈氏,安平崔氏,汝南许氏,都是世宦两千石,当然扶风马氏也是世宦两千石,甚至马氏比起东汉初年不知衰败了多少,但马融也是两千石致仕,马昭要是稍微过得去,现在也是两千石太守好不好。
当然对于马昭纳妾、哪怕是在生下一两个弟弟,马钧还都是颇为喜悦,甚至猗兰也会赞同,甚至还曾主动张罗过纳妾。
原因自然是马融这一支人丁太过单薄,马融到了五十岁才有马昭这一个独子,马昭如今三十六七也只有马钧一个独子,说句不好听的话,马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马融这一支很可能要绝嗣。
但偏偏马昭宦游在外,猗兰也是要四处巡视,二人有了马钧之后,一连六七年肚子都没有反应,二人自然是急在心里。
但问题是猗兰念在马昭独自宦游,需要有人服侍,张罗过纳妾,马昭主动拒绝了,现在自家大人又卧病不起,马昭突然抱会了一个私生子,这让猗兰如何不恼怒?
马钧走进堂中,只见猗兰端坐在坐榻之上,脸上冷冷淡淡,用一种颇为不满的目光盯着马昭,至于后者则是站在房中一侧,颇为无奈的眼光看着走进来的自家儿子,周围侍立着八名侍女,房外还有家中一应管事、宾客,显然自家母亲特意叫过来的。
堂中中间,跪立着一名二十四五的少妇,少妇身着襦裙,紫襦到腰,黃裙曳地,腰间束了绢条,两端丝带下垂,一身装扮素而不艳,体贴合身。
这少妇眉色秀丽,脸上画着淡妆,虽无十分美丽,但却胜在耐看素净,怀抱着婴儿跪在堂中,婴儿更是在哇哇大哭,显得楚楚可怜。
怪不得自家父亲如此惧怕母亲,竟敢将此人收为外室,不过如此闹下去对父亲还有族中影响都不好。
“阿母,还是先让他们都出去吧,还有我这阿弟估计也饿了,还是先让孙大娘带下去吧。”马钧走到猗兰跪拜说道。
猗兰闻言倒是没说话,反而是马昭颇为感激的给马钧递了个眼色。
猗兰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把仆役、宾客都唤了过来确实对马昭名声不好,甚至也可能影响马钧的名声,就摆摆手示意众人下去,旁边的两名婢女也是接过婴儿说道:“还是让婢子来吧。”
“马修德,你真是越来越不知脸面,真是枉亏了大人给你冠的字。”众人甫一下去,眼看房中只剩下三人,猗兰也是彻底放开,直接便冲着马昭骂道。
马昭自然是满脸赔笑,“阿兰,此事是我做的不好,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看……。”
“想都不要想,马修德你自己说,这几年来我不仅要管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还要负责族中财贸商栈,你可倒好自己跑到平陵享清闲也就罢了,还抱回来一个私生子。你知不知道,自家大人还卧病在榻?你知不知道这些时日前来拜访的两千石有多少?你知不知你家小儿在榻前替你尽孝?你要纳妾我难道不让你纳吗?是你自己推辞掉的,现在竟然养外室!”
猗兰说话之间,便是渲然欲泣,这一哭可是急坏了马昭,后者连忙走上榻前安慰道:“阿兰,此事是我做错了,我自己会到大人榻前受罚,还有你放心,日后你仍是家中之主,马氏以后都由你说了算……。”
马昭不知道答应了多少城下之盟,好说歹说算是止住了猗兰的哭泣,马钧不仅摇摇头退了下去。
马昭未必是对猗兰的情谊淡了,猗兰也未必是心里真的生气,前者完全是浪荡惯了,心里根本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猗兰则是宣示主权,顺便敲打一下马昭。
毕竟到了马昭的地位,三妻四妾本属平常,家中本就养着数百歌妓女乐,马昭却仍然只有猗兰一人,已属难得,当然这也跟猗兰强势,家中仆婢惧怕有关。
无论二人如何你来我往,猗兰终究还是接纳了二人,给了一个侍妾的名份,马钧也有了一个庶弟,对此马钧也是颇为高兴,毕竟这个时候家族永远是势力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当然,此事又使得马钧获得了敬孝长辈,爱护幼弟,的名声。相反的是其父马昭名声越来越差,但士林好像已经习惯了马昭不羁礼法,放肆无度。
“延熹九年,昭文皇帝疾笃。时,孝宣皇帝宦游,太祖幼冲之龄,修身自守,不事游娱,以子代父,晨昏定省,侍立榻前,衣不解带,亲尝汤药,过报劳苦,形削骨瘦。又,孝宣皇帝骄荡放恣,宦游携孽庶子而归,懿文太后怒,太祖皇帝劝曰:幼弟何错,乃谅。时人赞之:笃行孝悌,敦厚质纯。”
――《赵书》.卷一.太祖本纪